第十章 笨拙的表达
与洪麟一样,朴承基也只在家中住了一天,次日黄昏时候回到宫中,两个人都堪称恪尽职守,即使在一点小事上,也难分伯仲的。
又过了几天,太安公的生日,请中殿宝塔失里过府庆祝,兄妹也重温手足之情,于是宝塔失里便出宫,来到太安公府。
王祺这一天本来兴致勃勃,那一匹骏马在今天早晨,刚刚从耽罗运送到开京。
耽罗本来是高丽对抗蒙古的前线,当年高丽先王虽然与蒙古讲和,然而耽罗本土仍然作为孤悬海外的据点,以三别抄为基本武装力量,对抗蒙古,而“三别抄”本来是世家权臣崔瑀的私兵,原是叫做“夜别抄”的,顾名思义,专门在夜间行动,起初的理由是防备盗贼,后来夜别抄分为左别抄和右别抄,另有一支“神义军”,是由给蒙古掳掠,又逃亡回来的高丽人组成,于是便叫做“三别抄”,一直抵抗蒙古,然而最终给蒙古与高丽的联军击溃,蒙古人在这里设立了耽罗总管府,因为耽罗草场丰茂,蒙古人便将这里当做了军马场,引入了许多蒙古马,当时是准备大量繁育军马,进攻残存在江南的宋国,与海外的东瀛。
时至今日,耽罗已经成为提供马匹的重要来源地,不得不说,蒙古马虽然矮小,然而十分耐劳,生存能力很强,能耐酷暑暴雪,遇险不惊,既温和又勇猛,如今耽罗虽然仍属蒙古管辖,然而眼看蒙古国势日衰,当地的头领便暗暗交通高丽王室,这一次专程进献马匹表达忠诚,王祺便挑了一匹最好的马,准备送给洪麟。
然而王祺从中午一直等到夜晚,却一直没有见到洪麟的影子,王祺有些失魂落魄地从花园中回来寿昌宫,在外殿默然坐了一会儿,终于说道:“让朴承基来见我。”
过不多时,外面脚步声匆匆,朴承基紧急赶来,看得出他原本是准备休息,来得也十分仓促,一贯结束整齐的头发,此时大半披垂在肩头,显得他不像平日那么淡漠,朴承基一直是淡漠的,虽然恭谨周密,却很难看得出感情,仿佛怀着一颗水晶般的心,在这人间修行,诚然剔透,却并无温度,然而此时的朴承基,却带了一些人的情感,不再像是一个能说话会行动的瓷人,在夜间的烛光之中,居然有一些朦胧。
此时朴承基平静地回答王祺的问题:“我听说洪总管黄昏的时候出去了。”
“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不知晓。”
没有副总管追问总管行踪的道理。
王祺掀起微显倦怠的眼睑:“好吧,你回去休息吧。”
然而一贯准确执行王命的朴承基,这一次却并没有应命而行,只见他抬起头来,两眼直视着王祺,深深的眼神中是罕有的大胆,仿佛思量已久,终于做出决定一般。
王祺见他神情举止不同往日,微微有些诧异,凝聚起眼神望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莫非其实朴承基是知道些什么的?洪麟究竟去了哪里?
朴承基原本鼓足的勇气仿佛瞬间泄去一部分,挺直的脊背略松弛下来,两肩也稍稍向下一落,终于说了一句:“请先给我一杯酒,殿下。”
王祺于是便召唤安都赤:“取酒来,让副总管在这里饮一杯。”
安都赤不多时便传了一壶酒,两碟果品,摆放在桌案上,先将一只酒杯摆在王祺面前,王祺一摆手:“不必了,只给副总管一只杯子便好。”
安都赤将那只酒杯放在漆盘里,把另一只酒杯拿给朴承基。
朴承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望着王祺面前空空的桌面,虽然是同样满腹心事的两个人,终究是不能一起喝酒呢。
见他已经喝了一杯,王祺便问:“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朴承基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不知是酒力,还是此时与王独处的特殊气氛,于是他便说道:“殿下,为什么您只偏爱洪总管呢?难道我不能与他相比吗?”
王祺听他居然问的是这件事,微有些诧异,然而当即便从容温和地答道:“你在说什么?我也看重你的。”否则便不会让你当副总管。
朴承基见王到此时仍然如此堂皇,对自己只是君王对臣子的样子,仿佛只是在安慰一个失意的部下,他横下一条心,终于说出了压抑在胸中很久的话:“殿下,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今夜我想服侍您。”
一贯冷静的朴承基,此时呼吸开始急促,连话音都微微有些发抖,虽然再不能直视王祺,然而他能感觉王灼灼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朴承基从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将这些心事诉说出来,他自己也为此而感到震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自己究竟是否还会表露这些,便很可怀疑,然而如今既然已经讲了出来,给王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便索性全都倾吐出来,事已至此,自己也无法已经无法回头,于是朴承基鼓起残存的全部勇气,一鼓作气接续下去:“宫中说殿下您……请答应我吧。”
话说到此,朴承基的身体轻轻地晃动,连眼神都有些恍惚,显然他的脑中也经历着极大的震动,能够说出这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