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落地发出轻脆的响声,像是让关绾如梦初醒一般。她的瞳孔微缩,盯着地上的那把刀,盯着纪浔手掌不断向下滴的血。
她站在原地手指都在发抖,头垂了下去,执拗和咄咄逼人的神经质一消而散。
“哥。”她抬起头来往前走了一步,想去握纪浔正在流血的手。
“啪”的一下,沈斯缪打开了她的手,又站在了他们的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别碰他。”
她的视线越过沈斯缪,望着纪浔,面色平静,仿佛刚才发疯的那个人不是她。她手指蜷缩了一下:“去包扎一下,你的体质一旦伤口感染会发烧的。”
纪浔甚至于都没有抬眼看她一眼,只是静静地弯下腰,用受伤的那只手,把那把刀捡了起来。抬起眼,目光从关绾身上掠过,不过一秒,又平淡地移开,然后随手把刀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刀落在铁皮的垃圾桶里,发出“咚”的一声响,让关绾忍不住颤了一下。
走廊尽头的窗户洞开,风从窗口向里面涌,蓝白色的窗帘上下翻动。纪浔抬起手,垂眼看着正在流血的伤口。袖子滑下去一点,血顺着伤口泊泊流出,滑过他突起的腕骨,清瘦的手臂,留下蜿蜒的血痕,刺眼极了。
他脸色甚微,眼睑下泛着淡青,只是无所谓地站着。自虐一般用袖子擦了一下手心的血,也不管越擦越多。
“纪浔。”沈斯缪盯着他的动作,又愤怒又心疼。
冷白的灯光打下来,令人眩目,各种情绪交织,冷肃、无所谓。纪浔冷漠的神情里,涌动着平静的疯狂。冷淡和Yin沉,藏于那湖山一角,如同幽蓝的深海,刚才荒唐的闹剧,关绾变幻莫测的心思,都泛不起丁点的波澜。
纪浔看了他一眼,然后迈着步子越过他们,朝外面走。血滴答滴答顺着手指流下来,晕开在瓷白的地面。他低头扫了一眼,用手捏住了袖子,又嫌麻烦一般把流血的手塞进了口袋。
灯太亮,手有些麻,口袋里面shi漉漉的,都是流出来的血,他甚至有些想笑。
他听见,关绾在后面叫他哥。听见很多声纪浔,是沈斯缪叫的,听见护士的推车,听见有人喊这是谁的血,然后是混乱的脚步声音。
脑海里面一团线,在里面搅来搅去。
好吵,感觉耳朵嗡嗡作响。
“小纪,你的资质很好,毕业考不考虑留校。”
“谢谢老师了,我考虑好了,还是不留校了。”
“小满,你知道的爷爷的病拖不了。”
“哥,小春的生日要来了,我们一起回去看院长好吗?”
“如果要做这个手术的话,保守需要五十万。”
“哥哥,长大和我一起去看一次海吧。”
“哥,我许愿你以后不要生病,天天健康。”
“我们三个可以一直待在一起。”
“不知道。”
他觉得索然无趣,这些话已经在他脑中反复说了一千次了。可这敞亮的走廊,过亮的灯光,一切都显得那么刺眼,烦透了。
电梯门一开一合,不断有人进去出来,纪浔走了楼道,一直往上走。
安全通道的路标发着幽绿色的光,黑沉沉的楼梯看不见头,感觉踏在脚下的台阶都是轻飘飘的,踏在上面没有感觉。
沈斯缪跑进楼梯间,追了几层楼后,抬头终于能从楼梯的间隙里看见纪浔的身影。
“纪浔。”沈斯缪朝上喊了一句。
上面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沈斯缪抬腿往上跑,他们距离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纪浔刻意放慢了脚步。
纪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他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雪白的烟也被沾上了血,他无所谓地咬在嘴里,低头凑到打火机旁点燃了。
他夹着烟往上走,眼前的楼梯变得扭曲,不断延长摇晃,嘴里吐出的白雾变成了灵活的白蛇,顺着楼梯盘旋飞了上去。他变成了雪白的鸟,羽毛被拔光了,只留下一对能展开的双翼。
翅膀可比羽毛有用多了,至少他不会降落。
真无聊,纪浔这样想。
沈斯缪仰着头,黑暗的楼梯道里,落在他视线里的 只有纪浔指缝里那根燃烧的烟,火红,透亮。它夹在纪浔渗血的指缝里,雪白的烟体也被染红了。
纪浔的手垂着,指骨分明的手随着走动轻微晃荡,燃烧了的烟灰落了下来,露出更加火红的烟头,一同往下落的,还有正在滴落的血。
从楼梯的间隙落了下来。
正好落在沈斯缪仰着的脸上。
纪浔消失在了视线里,沈斯缪抬手往脸上抹了一下,看着指尖上的血,一种沉闷的痛感从他的心里涌了出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酸胀感袭遍全身。
他把手指放进了嘴里,吮干净了那滴血。
最后一层是天台,铁门被打开了,被风吹得嘎吱作响。
沈斯缪抬眼就看见了纪浔。
摇晃的铁门,要压下来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