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醒来时,神智尚处于迷糊状态,耳旁一个惊喜的声音连声唤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玄真睁眼瞧去,屋外天已放亮,阳光凭窗穿入,满室明和敝亮。声音的主人许换正在床前看他。
“焰阙是否无恙?”玄真彻底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是焰阙的安危,对自身倒未在意。
“没事,在隔壁睡得正香。”许换撇了撇嘴,“他让我照顾你,害我一夜都没怎么睡。”言行神情很像是被逼迫的,转瞬又眉眼一展,“不过没关系,玄真师傅于我有恩,我理应报答。”
“唤我玄真即可。”玄真淡淡地道谢,心上石头落地,安稳不少。他很快起身下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玄真边走边问,看清楚后不免愣住。
桌上一堆白纸,最上面的纸上用画笔细细勾勒出一幅画像,画得神姿非凡、维妙维肖,瞧容貌,与焰阙一般无二!
许换随后上前,将画像双手举起,怕玄真看不清似的,几乎要举到玄真漆黑湛亮的眼眸中,并说:“玄真……你瞧瞧,我画得像不像?”
距离太近,那真人般大小的画像几乎要贴着脸颊。玄真往后一缩,画得太Jing细、太逼真,竟是不敢细看,垂下眼眉,低低回应一声:“像……施主为何要画焰阙?”
“你不觉得他很美?”
“嗯。”玄真轻轻地回了一个字。
“美丽的事物,不论人、花、景、物,都值得用笔画下,珍藏。”
“……玄真觉得,焰阙不喜欢你画他,你……还是藏起来吧。”
“为何?”
玄真心想以焰阙之貌,虽是绝色,却是多数世人眼里的异端,怕是给他惹了不少事非,是以……。他没说话。
“此处是哪里?”玄真停顿一会儿,叉开话题,心中开始疑问到底是何人救了他们。
突然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听不甚清。慢慢地,声音愈来愈近,似乎已在门口,总算听清了。
只听一个清洌动听的声音含着几分冷意道:“放手,我自己会走!”
玄真一听即分辨出声音属于谁,心想难道焰阙又被什么事搅扰不成?急忙推门而出,率先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焰阙!被几人围在当中,只露出背影,本当淹没于人群中,不过焰阙委实太过打眼,一身玄衣,偏偏发带未系,一任赤色长发尽情散在脑后,像红绸般铺满整个背部。
发色与衣饰截然相反,又分外相衬,夺人眼眸,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两侧各有壮年大汉想去抓他,被他拂袖推开,力道毫不留情,振得壮汉踉跄倒退几大步。
而店中的客人绝大部分都被吸引了过来,好事者不嫌事多。
玄真一步跨到焰阙身侧,轻声问:“怎么回事?”才瞧清焰阙神情慵懒,散发垂落两颊,想是被人从床上惊醒,还未来得及洗漱。倒是并未在意自己这般狼狈样,回望玄真,扬起嘴角轻轻地笑:“没什么,不过是想用我祭湖而已。”神情语气随意又轻松,显然完全不在意眼前的处境,仅仅是不喜陌生人胡乱的触碰罢了。
玄真不免微愕,这祭湖之意,是活生生要人性命么?他初入红尘,未多经历俗事,便遇上焰阙。遇上那一刻开始,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劝人为善,让焰阙回归本心。”是以不假思索答应焰阙——后面仔细想来,他一介和尚,不应沾染人世俗气,初次下山便犯妄戒,实属大不应该。
那时的他尚不能明白,自赌约伊始,他的佛心便烙上了痕印,只属于焰阙一人的印记,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滴加深,刻入骨血,永世不除!
玄真极度不解,转眉问向众人:“这是为何?”
“唯有祭湖,才能镇压那妖!”
……玄真愕然得一时说不出话。在他概念当中,生而为人,人命何其贵重,人人定当珍惜,怎能如此轻易的去践踏他人性命呢?
“和尚让开,这事跟你无关!”
玄真惊住之后宣了一声佛号,循循善导:“各位施主。那妖混元派自有方法镇压,但不能以焰阙或者说任一人的性命为代价,否则吾等又与那妖何异!”
“和尚,你瞧清楚,此人血色般的眸子与发色,本是不祥之人。本来我们平安镇百年一直相安无事,偏偏他一来,湖中巨妖掀滔而起,差点倾覆整个钱塘江!钱塘江一朝颠覆,必将淹没无数城镇田地、牛羊马群,不说死伤无数,就算侥幸逃生,我等也会因大水茫茫而无家可归!”
“请相信玄真,也相信混元派,那样的事绝不会发生。”
“哼,此时已有迹像!原本平静的湖面已再次波涛暗涌,想来不消一日,那妖会再次破湖而出,为了百姓安危,我等绝不能让此事发生!若要杜绝此患,唯有祭湖!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不成文的办法!”
“事出必定有因,但玄真可证,与焰阙真无关系。祭了焰阙,也不是治标之法。”玄真一心替焰阙辩解,也绝不同意这些人荒唐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