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二月二十日,傅恒身披皇帝所赐的盔甲,率领一众将士踏着早春的轻寒自京师启程。
目送傅恒离去的那一日清晨,大雾弥漫,浓雾遮挡他的容颜,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她看不真切,入目一片灰白,空茫掺杂着惧意,同时席卷她心扉,仿佛这一走,便是生离死别!
尽管她不愿承认,可她心底的不祥预感越发强烈,心如鼓锤,咚咚作响,既疾且密,扰得她焦虑难安。
她多么希望这次能向上回那样,傅恒才出京城就收到捷报,就此返回,只可惜她等了很多天都没有等到他回程,看来这一仗势在必行。
时隔二十年,傅恒再次带兵,依旧日行两百余里,不曾有任何耽搁。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在三月二十四日到达云南地界。
四月初九,傅恒抵达腾越,增调贵州士兵两千人,外加云南昭通士兵一千人。
行军途中,傅恒观察地形图后决定水陆并进,但缅甸多江河,江水湍急,士兵欲渡江需大量船只,而翁古山上多林木,巨树参天,昼楠和夜槐皆适宜造船,于是傅恒命傅显率清军两千人,又调湖广工匠四百六十余人秘密奔赴野牛坝,赶造船只。
安排妥当后,傅恒祭纛誓师,兵发腾越,突袭缅军,初战告捷,士气大振!
时值七月盛夏,傅恒继续率军南下,若遇江河,士兵们只能搭桥以渡,多日来雨水连绵,河水上涨,他却不顾艰辛,时常冒雨进军。
在此期间,广廷亦率军疾行,终于在十月初二这天与傅恒的军队汇合,与此同时,野牛坝战船造成,船只毕集,傅恒清点兵力,纵然只有一万四千人,也要与缅军硬杠!
为嘉许傅恒进军神速,乾隆特赐三眼花翎,命其即刻佩戴。
这三眼花翎历来只有王爷才有被赏赐的资格,傅恒自认尚未功成,再三推辞,只道等功成之后再行佩戴。
十月初五,清军一举攻克之前被缅军攻占的军事重镇新街,连日行军打仗,时冷时热,使得傅恒患了病,广廷劝他留营养病,他却不肯,浑把对东珊的承诺抛诸脑后,只因他认为这是紧要关头,身为经略,他必须一马当先,才能鼓舞士气。
五天后,清军分路进攻,傅恒与广廷在东岸,阿里衮在西岸,水陆并进,共同击溃缅甸水军。
十月二十,清军压境,抵达老官屯。此处乃是南北水陆交通要地,易守难攻,缅军在此设立木寨与水寨,守备异常坚固,清军连攻三日,皆未有成效。
傅恒就此驻守,命水师进逼西岸沙洲,切断缅军的补给。
缅军欲求和,傅恒不允,派人严密监视,又命海兰察领兵截剿潜至江岸构巢的缅军。
傅恒心怀壮志,誓要攻克贼砦,奈何老官屯被毒雾环绕,水土恶劣,瘴气浓密,满洲士兵水土不服,将士们纷纷病倒,就连傅恒也难逃此劫!
到得严冬,大雪纷扬,天寒地冻,傅恒的病情日渐加重,广廷上奏皇帝,说傅恒被瘴气侵袭,腹泻不止,已然Jing神恍惚,不能指挥。
冬月初九,走投无路的缅军再次求和,广廷趁机劝傅恒收兵,傅恒依旧不允。无可奈何的广廷趁着傅恒才喝罢药,沉沉睡去之际,与总兵将领们商议,出具甘结,答应撤兵。
昏睡了几个时辰的傅恒醒来后得知广廷已然做主答应求和,一口气缓不过来,气得口吐鲜血,怒斥广廷,
“本官尚未答应,尔等为何擅作主张?缅军补给已被切断,攻克贼巢指日可待,我军根本没必要撤兵,你们胆敢出具甘结试试,本官必定将你们一一参奏!兵法处置!”
纵然是表亲,傅恒也无法原谅广廷的行为,实则广廷此举也是出于无奈,身为将领,他必须顾全大局,
“此地瘴气环绕,就连你也未能幸免,前后已陆陆续续有几千将士染上瘴疠之疾,不战而亡,谁不想打胜仗?可眼下的情形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不能只为军功,也得为千千万万的将士们着想啊!傅恒,你就听我一次,撤兵纳降吧!”
被误解的傅恒痛心疾首,红着眼悲愤厉呵,“我是为军功吗?我只是想攻克缅军老巢,换得长治久安!他们哪里是真心求和,分明就是借机休战,等到休养生息之后再行举兵生事,我们就不该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实该一网打尽,灭了他们的老巢!”
他们都有各自的信仰和坚持,若然傅恒身康体健,绝不会允许广廷纳降,奈何他病得太严重,下床都困难,根本无法阻止其他的将士们出具甘结。
眼看着广廷宣布撤兵,傅恒只觉心肺俱裂,所有的辛苦都付诸流水!一旦错失良机,往后想再攻克老官屯可就难上加难!
得知傅恒病重,冬月二十二日,乾隆谕令傅恒即刻回京疗养,剩下的纳降事宜交由广廷去办。
傅恒不肯回京,退居虎踞关,一边养病,一边处理公务,安置所有的归顺土司,制定对边境地区的布防策略。
腊月初三,广廷上奏说傅恒的病情有所好转,乾隆依旧不放心,派遣傅恒家的三公子福康安偕同御医陈世官前往腾越虎踞关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