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炸响,田泽带着人避往垂恩宫时,尚有几名宗室臣眷遗在山中未归,后来田泽虽派了翊卫司去找,可惜这几人先被张岳的兵马发现,当成人质捆了回来。
陵王认了认,几人中,除了光禄大夫的独子与平阳县主稍稍能够入眼,其余俱是些无关痛痒的角色。
陵王道:“先留着,待会儿再说。”
他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山外便传来行军声,睁眼一看,近处已现兵影,宣武与怀集终于到了。
张岳连忙迎上去:“你们还剩多少人。”
“四万余。”怀集道。
起先他们误中裴阑的惑敌之计,死伤数千将士,已是溃败之势,好在怀集止损及时,见军心大乱,决意不与裴阑和云浠缠斗,留下两千死士断后,撤回大部分人马。
张岳听怀集竟能余兵四万,有些不信,高举火把亲自巡过一遍,见山野间密密匝匝的都是人,这才略松一口气。
眼下集结的兵马加起来共有七万,形势仍旧不容乐观,不提垂恩宫外的殿前司大军,云浠与裴阑手下悍将极多,倘与他们对上,只怕又将鏖战一场。
宣武道:“殿下,今日裴阑叛变实属意料之外,他本是反臣,为表衷心,必然会与我们交锋,我们即便能击溃裴阑的兵马,余下残兵疲将,绝无胜过宣稚的可能。”
“是啊殿下,”张岳也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既然已无胜算,不如立刻改道往北。我们有兵七万之众,若是往北走,路上甚少有大军能拦住我们。”
可是往北走,目的地是哪里呢?余下的话张岳没有说明。
陵王此番谋反,除了成王败寇外,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即往塞北去,在大绥边疆挣一片地界,先割据为王,随后再慢慢图谋。
不过如果这样做,他必然要再度与达满部落的二皇子合盟。
这是通敌的勾当,说出口实在不光彩。
陵王听后不置可否,问怀集:“山中还有火|药吗?”
怀集道:“埋在西南方向的已经炸了,阻绝了金陵往来平南山的路,末将另还埋了一些在后山,但那里离垂恩宫有些近,没什么用。”
想要引爆火|药,必然要派人过去,但后山附近有殿前司的兵马巡视,他们见陵王的人突然过来,一定会觉得事情有异,从而提前防备。
陵王又问:“程明婴眼下人在哪里?”
“三公子往垂恩宫去了。”
“他要去垂恩宫?”陵王一愣。
怀集道:“是。明威将军本来是打算护送三公子下山的,不知为何,后来改了主意。”
今日明隐寺之乱,昭元帝必不会轻易放过程昶,眼下他得了云浠相救,该即刻下山才是,左右昭元帝行将就木,熬过这一阵,日后就是新的乾坤了。
然而陵王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这其中因由。
去垂恩宫只怕是程昶自己的主意。
眼下山中兵乱,谁是逆臣谁是忠臣尚且说不清呢,云浠本来就是闯禁令来的明隐寺,若她尚未敬忠便护送程昶下了山,事后被昭元帝打为发贼,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对于程昶来说,下山的确是最安全的。
但是下了山,他便保不住云浠了。
陵王在心中嗤笑,真是没看出来,他这个自落水后便万事漠然的堂弟,竟也会为了一个女子情真意切一回。
不过这样好,这样,他便有一线生机。
陵王于是道:“不撤兵,我们也去垂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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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恩宫内灯火幢幢,此刻子时已过去大半,除了昭元帝龙体不支,暂去偏殿歇下,其余宗室与大臣俱是等候在大殿之中。
细雨为静夜罩上一层朦胧,田泽频频往殿外望去,殿前司的人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依旧不见遗在山中的几名宗室的身影。好在适才消息传来,说云浠带兵来了平南山,并与裴阑联手,已从乱军之中救下程昶。
到了这时,田泽也看出事情的端倪了。
昭元帝此前之所以要独留程昶在问贤台,只怕是要寻个机会将他斩于乱军之中。
可惜他虽身为皇子,奈何刚回宫,势单力薄,眼下陷于权争暗chao,除了田泗与程烨可以信任,手上几乎无人可用。
他只好不断地派翊卫司的人出去打听消息,想趁着昭元帝歇下,尽快平息这场归根究底因他而起的兵乱。
不多时,翊卫司一名逻卒来报:“禀五殿下,世子殿下与明威裴阑二位将军带兵往垂恩宫这边来了,眼下世子殿下与二位将军正在山下等候,殿下可要传见?”
田泽听是云浠来了,当即道:“立刻将他们请来殿上。”
“殿下,臣以为此举不妥。”这时,一名老臣拦阻道,“明威将军此前分明在禁足当中,今日忽然带兵来明隐寺勤王,实在蹊跷至极。试问她如何提前预知陵王会反?宣威将军呢?他为何没来?臣以为,不如暂令明威将军等候山下,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