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像镜子,映出的总是自己的感悟。
我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烟,我说:“修树的时候抽烟,不太好吧?容易着火吧?”
他哈哈笑,吐了口烟出来,问我:“那你还帮我点烟?”
我说:“你要求的啊。”
他笑得更开心了:“你是大雄的多啦a梦吗?有求必应?"
我笑了,他说:“晚上我想和你一起吃个饭,你答应吗?”
树叶又开始响,浪涛声又过来,复云生在绿浪里摇晃,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说:“你小心点。”
他把我往前一拉,又往后一推,转身钻回了树叶后头,钻回了枝桠间。
他不怕,他什么都不怕。不怕风餐露宿,不怕无家可归,不怕亲人离弃,不怕形单影只,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乐得自在。但他怕孤独。怕得要命。他会抱着我,说,业皓文啊,你就一直这么让我抱着吧。他还会对我说,你走吧,无所谓,反正每个人都是孤独终老。
蜀雪在紫藤花架下面和我说,我们孤伶伶地出生,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去死。
不是的,也有孩子是和兄弟姐妹一起出生的,双胞胎,三胞胎,四胞胎,新闻上多的是,也有人是一同赴死的,太宰治和山崎富荣投河,茨威格和妻子服毒。
母亲喊了我一声,我脱口而出:“那棵枣树还在吗?”
“什么枣树?”母亲问。
我说:“院子里那棵。”
母亲说:“还在的,”母亲又说,“那个老板说要改种樱花树。”
“老板是日本人?”
母亲说:“他说开花的时候拍出来很有卖点。”
我说:“对的。”我说,“是的。”
樱花盛开时,他们可以顺势推出樱花季甜品,饮品,他们可以把院子里樱花烂漫的照片分享到微博,微信公众号上,他们可以找明星博主分享自己一边赏樱一边用餐的浪漫经历,还有直播平台,也要利用起来,樱花落下来,粉色的一片片,要是有人在那时候办婚礼,视频拍出来,那该多美。
像落雪。
我抹了把脸,母亲问我:”叹什么气呢?“
复云生的事情想到哪里了?他还有什么可以回忆回忆的?
我告诉母亲:”想到以前外婆找人修剪过枣树。“
我说:“我前几年去过老家一次,秀秀说要做微缩模型,找清朝老宅做参考,我带她去了。”
母亲说:“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我说:“对不起。”
我说:“妈,不要生气。”
母亲说:“妈妈没有生气。”
母亲又说:“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我说:“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打零工的年轻人,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
问问我吧,问问我关于复云生的事情,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想起他,该怎么回忆他,母亲一定有办法问出很多问题。我希望她问,希望她快一点问。
我摸了摸脖子,只听母亲说道:“哪里人啊?”
我说:“明珠市的。”
母亲说:“小地方。”
我说:“家里演京剧,蛮有名的。”
母亲说:“他也唱戏?”
我说:“不是的,他想演武生,家里让他唱花旦,他不干,跑了。”
母亲说:“我们是在说一个男孩子吧?”
我笑了,说:“同性恋和愿不愿意唱花旦没什么关系的吧?”
母亲也笑,问说:他都打些什么零工啊?“
她温和地,温柔地询问我。我耐心地,全神贯注地回忆,回答她:”园艺,就是帮人剪剪树枝,修修草坪,也做泥瓦匠,还兼职送快递,送外卖,后来秀秀介绍他去美术馆做事,布展的时候他会帮忙布置。”
母亲说:“秀秀倒和他蛮好?处得来吗?”
我说:“他和谁都处得来,又……”我咳了声,“和谁都好像处不来。”
母亲问:“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可能家里太宠,太任性了。”
我说:“有时候有些疯狂。”
我补充说:“秀秀点评的。”
母亲问:“那你觉得呢?他做了什么事,以至于秀秀这么说他。”
我说:“我觉得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疯狂的一面,他只是表现得比较极端。”我说:“有一次,我们去骑车,下坡的时候,他突然放开手,直直这么滑下去,摔得够呛,我说,你疯了?他说,被风带着走,好爽,好过瘾,死了也甘愿了。“
我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站在很高的地方,低下头看我,让我帮忙捡一捡他掉在地上的香烟,他在修树,他还抽烟。“
母亲笑了,她问:”听上去你蛮喜欢他的,那怎么会分开?”
我说:“他自己走的,他要走,我留不住,他就走了,但是他回来找过我。”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