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他:“若是不早点,你又跑了怎么办?”
说的是虞小满刚回到虞家村,东躲西藏地不想叫她发现,被她逮住了还捂着脸扭头就跑的事。
当时璧月气坏了,水草甩出去就勾着虞小满的手臂把人往回扯。待到把人扯到跟前了又骂不出口,捏了捏他的胳膊rou,皱眉道:“怎的瘦成这样,那姓陆的连饭都不给你吃?”
虞小满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哭了,还哭得很丑,因为璧月姐姐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牙切齿的像要杀人。
虞小满不想告诉她自己元丹没了的事,可璧月又不傻,攥着他的手腕一摸就晓得他活不到三百岁了,气得抓狂,说要把他脑袋卸下来看看里头进了多少水。
想到这里,虞小满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讷讷道:“不跑了……跑不动了。”
他现在的身体连常人都不如,着实没力气再折腾了。
璧月在屋里待了会儿,见虞小满穿那么多还喷嚏连天,说:“你这屋又小又冷,还是别住了,姐姐给你换间宽敞的。我还听小甲小乙说,京城人到了冬日会在屋里烧炭取暖,改明儿姐姐也给你弄些来。”
鲛人族的货币与人类不相通,虞小满吸着鼻子摇头:“不用了,多穿几件就好。”
瞧他虚弱的样子,璧月既心疼又气恼,忍不住骂:“叫你一心向着那个臭男人,这下你没了元丹毁了灵根,再也变不回鱼身回不去海里,他倒治好了腿能蹦能跳,真真是气煞我了!”
鲛人全身的灵力都凝聚在元丹之中,元丹又称为鲛珠,遂没了元丹的鲛人只能去掉一个“鲛”字,至多算个普通人。
璧月气虞小满犯傻,随便就将元丹舍了去,又气自己没原则,都决定不再管他了,还是不忍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弟弟过得不好,一次次从海底跑到陆地上看他。
虞小满何尝不知道她在气什么,歉疚地拉了她的手,软声道:“我错了,姐姐。”
璧月回握住虞小满冰凉的手,霎时红了眼睛,嘴上依旧不饶人:“跟我道什么歉?路是你自己选的,哼,活该,自作自受!”
“嗯。”虞小满弯着眼睛应了,“是我造的孽,活该自己受着。”
夜里,将璧月送出门,虞小满踌躇再三,还是问:“小甲小乙……有没有带旁的话给我?”
璧月扭头,美目一瞪:“怎的,你还想打听那臭男人的消息?”
“不,我只想知道他的腿好没好全,大仇是否得报。”
虞小满语气淡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若一切与我的预计相符,那么他的恩情我便还清了,从此我再不欠他。”
次日依旧天晴,虞小满早早出门,去到镇上卖绣品。
店老板见他手艺好,不仅多付了几块碎银,还问他接不接定制图样。
虞小满自然是接的,听说要去镇东头王员外家取布料也不嫌麻烦,为了节省时间在路边买了只葱油饼,边啃边走。
到地方才晓得这王员外便是虞家村村长女儿虞梦柳的公公,此番定做的被面正是儿媳点名要的,虞梦柳和虞小满猝不及防在堂前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喜大于惊,屏退下人说了会儿话。
“你怎的回来了,省亲吗?”
虞梦柳问完忽觉多余,若是省亲,何至于跑镇上来接绣活儿干?于是试探着问:“你与那陆将军……”
虞小满知她想问什么,老实答道:“离了。”
待弄清楚所谓的“离”是虞小满自己扔下一纸休书,虞梦柳目瞪口呆:“不都是丈夫休妻吗,你怎的还自己写休书送上门去?”
“结果都一样。”虞小满说。
虞梦柳敬他离得干脆,又不免叹息:“上回去京城,见你俩那么好,弄得我怪羡慕,还以为你俩能白头到老呢。”
许久未听到“白头到老”这个词,令虞小满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回过神来再想,也不算错觉,在京城的大半年发生的种种,于他来说确如上辈子的事,偶尔忆起,好似过眼云烟,大梦一场。
末了,虞小满说:“有情人才能白头到老。”
我与他没有此情,何来此说?
即便事已至此,虞小满仍念着虞村长一家的成全之恩,主动要为虞梦柳免费绣被面,背着一捆棉布回村,不曾先回小木屋,而是去海边坐了一刻。
碰上几个在玩耍的小孩,拖着一只年初做的风筝,在呼啸的北风里东倒西歪,死活放不起来。
求助虞小满,虞小满指指风来的方向表示无能为力,几个小孩失望之余灵机一动,蹲在岸边把风筝拆了,掰断竹签糊纸做了一艘小船,簇拥着推进海里。
由于材料有限,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一盏河灯。
风吹浪涌,河灯在海面上时而被抛高,时而坠落而下,起伏如水中浮萍,看得虞小满心有戚戚。
此景无可避免地令他想起七夕夜与京城宿桥河畔放出的那两只莲花灯。
不知它们现在身处何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