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了那簪子好一会儿,张口喃喃道:“江大哥,这簪子好眼熟啊。”
“……是吗?”江渊略显惊讶,随口接道:“是我办事欠妥了,下回必定找些新鲜器物送你。”
“没有,我很喜欢。”旁人记挂着生辰已是用心,怎可再挑剔贺礼,我连忙仰脸冲他笑笑。
江渊比起我那几个师兄,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兄长,握着簪子亲手替我挽起头发,铜镜映出青翠玉簪,我胸口骤然一窒——
不会有误,我绝对在哪里见过这支簪子。
不是摊贩商铺,亦非旁人的发髻妆匣。究竟是在哪里……晕眩感隐隐侵入身体,一寸一寸摧折着脑中根根丝线,我伸手去拨开层层叠叠的迷雾,却在愈发频繁的阵痛中节节败退。
此事不了了之,江大哥手法轻柔,每每让我枕在他膝上,替我纾解头痛。我在与百草门的书信中也委婉提过几次,慕姐姐开了药方,却是不见好转,我只得尽量不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63、团圆(一)
82.
房门轻响,我扫了一眼香烛,收起思绪道:“半刻钟都没到就回来啦?”
话音未落,一阵浅淡的血气近至鼻息,我乍然一惊,转过去看到了另一张熟悉却许久未见的脸。
“江大哥?!”
那血气来源于他腰腹之间的伤处,江渊恍若不觉地阖上门,简短道:“关窗。”
我连忙支上窗子,手忙脚乱地去探看他的伤口,确认是皮外伤后松了口气,“江大哥,你不是去贺州了吗?怎地跑到京城来了。这伤是怎么回事,待会随我回客栈,我替你包扎一下。”
“路上听闻常伯伯派李少侠前往京城下聘,我心知你多半跟着同去了,便打算先来京城与你碰面。客栈空无一人,我出来时瞧见了你那林师兄,刚想向他问路,就见他一只脚迈进了明月楼。你方才趴在窗边发怔……我便看见了。”
“那你的伤呢?”他只答其一,我认真重复了一遍。
江渊唇角微动,摇头道:“箭从身后来,我武艺不佳,堪堪避过要害,却未来及看清是谁。”
“箭?”
“嗯,遮住眼睛了,”江渊轻笑,手指拨了拨我的额发,“小伤,不碍事。”
“……但是,宝儿,我就不随你回去了。”
“啊?”我愣了一下,面红耳赤道:“江渊!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这么唤我吗,你这人怎么不守信用。”
我娘这人腻歪起来无休无止,甚么宝儿心肝rou的胡乱喊做一通,上回意外教他听见了,向来温润的江大哥竟学起了谢陵,一口一个宝儿的取笑我。
我:“……”
求求你饶了我吧。
“等等,你有好一阵子没回翠逢山了,下月你过生辰,也不回吗?”我含糊揭过那个羞人的称谓,续起了方才的问话。
江渊手掌宽大,覆在我的指骨上轻轻一拍,“暗箭难防,今日不知从何处射来这一箭,明日不保准会有人找上门来。”
我很严肃:“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同我回翠逢山。”
江渊侧目勾起嘴唇:“数月未见,常少侠剑艺又Jing湛了几分,可否与你两个师兄一较?这是要护着我的意思?”
……那倒没有。
我否认了前半句,答复后半句道:“有何不可?”
相处三载,哪怕是只小宠也养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是两个人,我早将江渊视作兄长,护着兄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江渊怔了一瞬,微微狭眼,适才覆在指节上的手掌握紧了几分,忽而轻叹了一口气。
“不会有那一日的,宝儿,无需你Cao心甚么,当是我护着你才对。”
我:“……你莫要瞧不起我。”
并非我大言不惭,若非碰上高手,自保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他慢慢笑起来,从衣袖间掏出一支血气未干的羽箭,用衣角擦了擦,道:“还有件事要托你去办,常伯伯见多识广,你将这支箭带回去问问他可否在哪处见过。”
我接过去定睛一看,嚯,哪里需要麻烦我爹。
这回不用抓心挠肝地回想,我近乎斩钉截铁地答复他:“我见过。”
前端尖利,杆身极粗,并无多余坠饰,空留一截灰翳的羽毛缀在尾部。
同样的一支箭至今仍然收在我房里,我爹与江湖中绝大多数门派中人都交过手,坦言从未见过使用这般样式弓箭作兵器的门派。
江渊轻声唤了唤我的名字。
我默然片刻,三两句同他说了原委。那箭攥在手中,我怎么瞧它怎么不顺眼,随手往花瓶里一掷。
谁知准头不够,花瓶砰然坠地,搁置花瓶的架子应声一动,底下地砖向上翻起,袅袅暗香与低低话语声一同袭来。
尚未来及探看厢房里的别有洞天,自楼下传来的声音就将我镇在了原地,再不敢去瞧上一眼。
苍天作证,我只是扔了一支箭,可没想听旁人的活春|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