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他有点明白了,紧张而为难地望向程熙。
程熙起身走到窗边,抱臂而立,叹了一声,“事情终归不能一帆风顺,这就是如今的麻烦所在。”
找谁试药呢?
一连三日,夏焉都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他不曾有孕,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要求先中毒再试药。程熙也说,若非他现在有可能自行解毒,那他也会这样做。除了他俩之外的其他人,他实在无法为他们做下决定。
可毒是一定要解的。
拼一次,还是多给一些时间,让大夫们再想想办法?
夏焉愁苦地坐在公务小厅里敲脑袋,衙役通传有人求见,他便戴上官帽头晕脑胀地走出去,到堂上一瞧,愣了。
“您……”
“大人,我愿试药,望大人允许。”
夏焉:!!!!!!
来人正是那位他平日经常探访的独居老妇。
“婆婆!”夏焉连忙迎上去。
老妇握住他的手,抬头道:“大人,我听到了消息,让我来试药吧……”
“不行不行!”夏焉立刻拒绝,“试药很危险的!”
“大人。”老妇充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坚决,“我知道你爱护百姓,不想大伙儿有事,可这事终究要有人来做。既然如此,那便选自愿又合适之人。我就是自愿的,而且年纪大了,给后生晚辈探探路,就算真有个什么也不亏。”
“不是这样的!大伙儿的性命都同等重要!”夏焉认真道。
“大人善良,说的极是,但您既然当了这个官儿,非常之时,便要下非常决断。”老妇谆谆劝道,“您想想,如今正在打仗,最需要年富力强的人,而我这样的有时就是拖后腿。大伙儿平日照应我,到了如今就该我照应大伙儿,何况大夫们也说了,那药应当没问题。而且您不知道啊,三十年前圣上打天下的时候,我有幸见过他一面,还受过他的大恩!”
“啊?!”夏焉一惊。
老妇点点头,“那时我大儿十岁,二儿六岁,小儿还在肚子里。天下大乱,宣梧地界被一个恶霸将军控制着,整日欺凌百姓,夫君为了保护我们死了,我们娘儿四个眼瞅着也要不行了……就在那时,圣上的大军突然到来,不仅拯救了宣梧,还给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分发衣食、安家找活计。”老妇的眼眶shi润了,“我那两个儿子当时便立下志向,长大后定要从军,不计生死效忠圣上。后来也果然如此,他们三兄弟都当了兵,如今奉命守着我们大齐边关。”
夏焉听得感慨,一边点头一边“哦”着。
“可以说,没有圣上,我和我的孩子们就已死了三十年啦。所以如今,我向他报恩,为他的儿子分忧,还能救到大伙儿,这不是很好吗?”老妇道。
“可是、可是您的儿子们……”
“他们若在这里,定是争着抢着试药,哪里还轮得到我?”老妇呵呵笑起来,“如今我若当真因为试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知道了,虽会难过,但更会以此为荣!”无比慈祥地看着夏焉,枯皱的手掌摸了摸他隆起的肚子,“今日情景,恰似当年,而且您瞧,今日我这脑子始终清醒得很,看来一定是天意。”
夏焉一震。
的确,平时说家常话时没觉得,如今一见,婆婆实在头脑清晰深明大义,养育的孩儿亦是个顶个的好。
然而此等大事,他无法立即决断,只说会认真考虑,便亲自送婆婆离开。
一出衙门,他惊讶地发现外头竟然拥了一堆人,男女老少、生病的未病的都有,大伙儿群情激昂,你一言我一语地喊着——
“大人!我愿试药!”
“让我试!我身体好!”
“李婆婆这么大年纪都来了,我们年轻人怎能落后!”
“大人不要犹豫了!让我们试吧!”
“对啊大人,我们是心甘情愿的!我们不怕!”
夏焉深深吸气,胸口憋闷,鼻尖与眼眶酸得发痛。
身后脚步声响,他回头一看,是程熙朝他走来,一手按上他的肩,认真说道:“如今,你已成了宣梧县的主心骨。”
夏焉心头一滞,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做到了最想做到的事情。
程熙握着他的手,微笑走上前,向众人道:“试药需商讨一些细节,大人理清楚之后,便会告知诸位详情。在此之前,还请诸位暂时散去,稍安勿躁。”收敛神色,深深一躬,“多谢诸位高义!”
百姓们霎时安静,夏焉跟着一躬到地,久久不起,抖着双肩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
“我夏焉,多谢大家!”
夏焉随程熙进入县衙,俱是不能平静。
许久后,程熙握住夏焉的手,道:“焉儿,如今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们一定要坚持住。”
夏焉用力地点头。
程熙眸色一闪,再道:“刚刚收到了两条十分重大的消息。”
夏焉浑身不自觉地一紧,喉咙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