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如此直白的话激地淳于越又惊又怒,倒是墨斗一听这种“大清亡了”这种句式超点笑出了声,只好低头饮酒来遮掩住自己突兀的表情。
只是他那笑弯了的眼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嬴政原本还有些怒气,结果对方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把他的火气都去了个七七八八,嬴政压下嘴角的弧度,努力保持威严:“斗怎么说?”
这一会儿,墨斗已经管理好了面部情绪,他施施然地放下酒杯,向淳于越拱手,搬出了周树人的问话:“请问先生,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
淳于越一愣:“祖宗传下……”
“千年后,我们也是祖宗。”墨斗相当残忍地指出了这一个事实。
‘因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们便要……’这种话其实是一句诡辩,就像类似的‘是清华的研究,所以某某有害’的话一样存在着一个逻辑谬误:诉诸名人,他们省去了最重要的实践研究论证来证明问题,而淡淡只用莫个权威来决定一件事情的正确与否,最便捷的辩驳方式是提出拿出比对方更高的权威。
很可惜,若是在后世,清华的研究表明还能用哈佛来斥驳,然而在古代,祖宗就是最高的权威,既然如此,墨斗便干脆自己当了这个权威。
墨斗的话简直就是在冒犯,可偏偏淳于越找不到任何话能用来反击墨斗,他抖着嘴唇开开合合了几次,依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场辩论事看得嬴政心满意足,也不打算再追究此事,刚打算挥挥手让人把淳于越带下去,然而一句怒斥声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刚刚的好心情:“你这妖道闭嘴!”
墨斗愣了愣,他怎么又被当成妖怪了,可是这次他既没有涂满面粉,也没有做什么科学实验啊……
‘砰’的巨响打乱了墨斗的思路,象征着权利长剑被人粗暴地扯下拍到后世的案桌上,拔出沉闷的巨响:“来人!”
侍卫应声而现,嬴政坐在首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还站在底下不知死活的淳于越,他的声音非常冷静,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下掩藏着的愤怒:“给朕拿下。”
“诺!”
……
墨斗设想过自己拿出太多东西被人当成妖怪的情况,但他没想到过这件事会牵扯到焚书坑儒的历史事件中来。
因为统一天下而松懈下来的情报网重新高速运作起来,李斯熬夜整理好信息呈交到了暴怒的嬴政面前:墨斗是妖道的消息就是在这三个月蔓传开的,传播人群主要是儒生与术士。
嬴政没说话,只是将墨斗的手攥地愈发地紧,墨斗手被捏地发白,但他也出声,只是无声地顺捋着嬴政的胳膊,让对方慢慢放松下来。
本来,以嬴政现在的性子和秦国现在的环境,墨斗是不担心对方会使用像历史那样暴力的手段,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墨斗心中没底了……
他似乎被当成了嬴政的突破口。
按理来说,墨斗推进了那么多改革,本应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只是他躲在幕后,一没官职,二没爵位,所以也没人找他麻烦。但在经过这么长时间后,一直没出面的墨斗也变得扎眼起来。
儒生本就看不惯嬴政的为政方式,而运用各种手段辅佐的墨斗在他们眼里自然也非善类,尤其墨斗拿出的东西几乎每个都在加速周朝旧秩序的崩溃……而术士针对墨斗的理由就更简单了——嬴政不信任他们有长生之法是因为有墨斗捷足先登了。
当初墨斗不小心被当成鬼的事情重新被提起,在经过二次三次传播之后,惊悚妖异地连墨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而上次的干面包实验也被下仆传扬了出去,传言的可怕程度比上一条谣言更胜一筹。
若是传下去,说不定真的有人会劫走一把火烧死。
墨斗本人是不在乎这件事情的,谣言既然已经被他们知道了,那么事情便不可能发生到那种地步,然而但他不在乎,嬴政在乎,无论墨斗怎么安慰,嬴政最后还是依然下令将人全都抓了起来,而以嬴政现在的情绪来看,之后事情的发展只会更加糟糕……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二天的朝堂上:在所有人不敢提一句淳于越的情况下,作为其弟子的扶苏出列,顶着嬴政不知是静是怒的眼神下,将自己的老师告了……
没错,是告了。
扶苏的准备很充分,他不仅弹劾了自己的老师,将有关联的儒生和术士都告了一遍,他仔仔细细地将每个人的罪状都陈列了出来,并指明了对方应获什么罪惩——大部分人逃离了死刑。
墨斗无官无爵,这些人自然不用承担太大的罪责,而有些人之所以获重罪,还是以因非议朝政,而损及皇帝威严、干扰政令运行的原因。
维护的是皇帝的利益,按照律法来说,扶苏做得没错,但即便理智告诉自己按扶苏的做法是最好的,嬴政还是不愿接受这种做法,甚至隐隐有迁怒扶苏的感觉。
他的墨斗是为了谁差点被人当妖怪处理了?是秦国!而你是朕的儿子,是秦国的继承人,是直接受益者,结果就是这样子对待你的墨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