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试戴,尺寸也是正正好好的,不大不小。
他吸一口气,隐忍什么似的笑说,“真暖和。”另一只手却伸进外衣的口袋,触到两张叠在一起放了许多天的薄纸,故作轻松地笑道,“对了,上司分发了两张电影票。这礼拜天你有空么?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似乎是对过人家往沸热的油锅里倒了什么菜,只听见“刺啦”一声巨响,她也是在同时摇了摇头。
他像被这一声惊到了,一颗急跳的心也霎时冷却了下来,人就稍顿,说错了话似的略略低头,把手从衣袋里抽出,仍一笑,“那就下次吧。”
那两张票最终是给了别人。
礼拜天,他并没什么要紧事,仍起了个早,画着稿子,翻看些书,但不论做什么,似乎都是心不在焉,他就搁了东西,又出门去。
出了门,其实他也不晓得去哪里,漫无目的走一阵,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末了还是往回去,经过电车站的时候,眼梢无意识瞥过那些候车的人群,人突然就像被施了咒似的定住了。
水杏似乎是特意换过了一身衣服,面上甚至薄施了脂粉,边上那长身玉立的男子却也并不陌生,正是很多年没见过的,梁家三公子。
这会儿他们并排立在候车的人群里,不晓得他向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她微一点头,脸上便浅浅地漾起一层笑意。
小满还立在老位置,隔了一些距离一动不动地看,有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这时候,那电车叮当叮当地开来了他眼睁睁看他们上车去,脑子还浑浑噩噩的没反应过来,身体倒先一步冲过去,赶在最后一刻,也随着人群一道上了车去。
这一班车的乘客多,他们立在车头,而他在车尾立着,恰好两不相见,车往前行,他被车窗外透进来的冷风一吹,头脑似乎清醒过来一些,这才发觉出自己做这桩事情的愚蠢来。
他已想好下一站就下车去,却忽听人唤了他一声名字。
他回头,只看那梁三公子隔了几个人笑着朝他招手,显是已看见了他。
水杏在他边上,也看着他,面上神情是惊讶的。
他的脸皮发烫发热,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时车刚好停靠在一个站台,一波人下了车去,车厢内一下子空出了许多,他两个就朝他这边靠拢过来。
他回神,也向着他们靠拢过去,终于碰到了一处。
梁三公子笑叹道,“好长时间没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他点头回了一笑,和他寒暄了两句,这才故作轻松地问,“对了,你们这是去哪里?”
梁三公子看一眼水杏,向他笑道,“你嫂嫂来上海时,我们在船上刚好碰到,所以之后有些交集。我有个老朋友是孤养院的院长,寻我休息天过去教那里的孩子识字,他有意想再寻人教院里的女孩子一些谋生手艺,我就想到了你嫂嫂。”
他三言二语的,已把事情解释清楚,再看水杏,仿佛也将他的心思全看在了眼底,笑容里带了一丝隐忧。
小满心里羞惭,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却听梁三公子笑问,“你要不要同我们一道去?”
他并没问他预备去哪里,却直接邀他一道,小满一怔,这才发觉原来他是一早便看出原委的,少不得越发脸热,无意识对上水杏的眼睛,便不犹豫地一点头,“好,我跟你们一道。”
电车继续朝前行,到一个站头,又上来一批人,车厢再度拥挤起来,三个人就安静地立在一处,不再多话。
车行车停,总有人上车下车,他们却几乎是最后一批下了车的。
到了站台,他恍然觉出,这一趟车竟已是跨越了小半个上海。
梁三公子向他道,“从此处过去不远,走路约莫十多分钟。”
他一点头,默默跟着他们走。
走过一条路,再拐过几条街,只看周围景致渐渐褪了闹市区的繁华,分外显出一种落了乡的感觉。
真到了那地方,他仍是免不得一怔,这其实是一处简陋的大杂院,只有大门上悬着一块脏旧的木头招牌上写明了是孤养院。
进了里面,就看见空荡荡几间瓦房,前头的院子里辟了一块地,边上围了一圈竹篱笆,种了些茄子冬瓜一类的菜苗。
几个穿着旧布袄的孩子端着洋皮碗木楞愣地呆坐在篱笆边上晒太阳。
看他们进来,那几个孩子呆板的眼里都是一亮,立即便搁了碗站起,兴冲冲地跑去里屋喊人,小满看到那一个最小的孩子一瘸一拐费力地跟在最后,原来他竟是跛了一条腿。
这时候,一对中年夫妇从里屋出来,梁三公子便向小满介绍,“这就是院长老陈夫妇。”
虽是被称为院长,但这二人衣着看起来却比普通人还更素朴,兼是满脸和气。
相互打过招呼,老陈夫妇便带他们进屋去,那最大一间瓦房的中间,搁了一张长桌,桌上摆了布,又有针线一类的缝纫用具,桌边已是满当当围坐了一圈女孩子,大的不过十多岁,小的只有六七岁,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