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何看了眼手表:“明天就出诊了,哪有那功夫,再说院里都安排好了,我也来得及。现在正好能赶上六点钟最后一趟大巴。”
“其实没多远。”晏江何说,“颠簸两三个小时也就到了。”
“行。”周医生拍了下晏江何的肩,“那我先走了。”
“好。”
晏江何告别周医生,风风火火赶去车站,屁股挨上大巴车座的瞬间,他总算舒了口气。
医院的节奏上来阵真的能要人命。
最后一趟大巴了,车里的人不算太多,但也不少。晏江何囫囵看过一圈,一辆大巴车坐得分分散散,打晃看人少,细瞧瞧也满上了近一半。
——奔波忙碌的身影比比皆是,总在以我们不知道也不能想象的方式早出晚归,跟随岁月佝偻。
晏江何叹口气,靠在椅背想睡一会儿。这时候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晏江何闭着眼睛摸出来,掀开眼皮瞅了瞅。张淙来消息了:“到了吗?”
下午突发/情况,他还没来得及跟张淙说。
晏江何拨通了张淙的电话,闭上眼皮听声。大巴的引擎轰起来,车子随后缓缓开动。
“喂。”张淙的声音传过来,“你到了吗?”
“没。”晏江何没多少Jing神地解释,“下午突然来了个重伤患,做了台紧急手术,现在才出发。”
“现在才出发?”张淙惊讶道。
窗帘拉着,窗外渐渐压黑,夜晚已经悄摸悄开始起头儿了。四周没什么人说话,车里没开灯,也很暗,只有间或几个手机亮起来的荧光。
“嗯。我坐的最后一班大巴。”晏江何的语速慢下来。
疲惫是于黑暗中疯长的物种,于此环境,颇有些变本加厉,晏江何感到昏昏欲睡。
“那你先睡会儿。”张淙在晏江何耳边轻声说,轻到不能更轻。
大抵是因为张淙心疼晏江何,这声音听着,竟像在哄人入睡一般:“等你到了再说。”
晏江何“嗯”了一声。手机随便往兜里一怼,歪过头就开始睡觉。
这一觉睡得颠簸,晏江何迷迷糊糊,脑袋被生晃了好几回合也没睁眼睛醒过来。
直到车子猛地甩出两个连续的大转弯,耳中紧跟着扎进剧烈的刹车声和沉重的巨响!
晏江何感觉到一阵翻倒,他坐在外边的座位,竟然被直接甩去了地上!
这一摔,晏江何霎时惊醒。电光火石之间,他下意识弓住身子,飞快用双手护紧头部。
晏江何落地跌出一声闷哼,同时感到浑身剧痛。尤其左半边身体,一瞬间好像被砍没了似得,疼得他汗都下来了。
痛感过峰值,卸掉劲儿,晏江何发现他右侧身下垫着一个男人,双腿上还趴着一个姑娘。两人紧紧夹着他,都在大声呼嚎。
车里瞬间爆满了尖叫,责骂,甚至还能听到哭喊。
恐惧于黑暗中剧烈,尖锐混乱地刺激耳膜,鼓动人们心中最极端的慌悚。
晏江何起初并不敢乱动,等周围的动荡渐渐稳定下来,身上的疼痛消退些许后,他才敢缓缓挪动身体。
应该只是皮rou疼,加上胳膊肘撞在地上震麻了,动一动似乎没什么大事。
晏江何先将身上惊魂不定的姑娘扶起来,又起身去拉身后的男人。
“别别,疼!”男人嚎着。
“哪儿疼?”晏江何跟他对着喊。
车里完全乱套,人和物凑出满车狼藉,不大声根本听不清对方讲话。
“腿!腿!”男人喊道。
晏江何皱眉,想看看他的腿,奈何周围乌漆麻黑,空间又小,实在施展不开。晏江何脑袋抵在车座边,甚至没办法坐直。
车里蜷着的人rou夹饼并不止他们这一个。
晏江何在一片漆黑中观察到,整辆大巴的车身竟然是倾斜的!好在车子已经熄火,也暂且不动,地上和座位上挂着的乘客也有不少在爬起来冒头。
晏江何认识到,这是出事了。
他们这辆车,可能是侧翻,卡进了山道边的路沟里。
“我戒指呢?”
“司机晕过去了!”前面有人叫唤一声。
车内一团乱麻,惊呼声一叠推倒一叠。晏江何的耳朵已经开始嗡嗡。但他没别的办法,只能忍住酸痛,勉强缩着身子,费了吃nai的劲儿,总算摸到了男人的腿。
“这儿疼吗?”晏江何问。
“对对!”男人哀呼嚎道,“我一动就疼!”
“你先别动!你不能动!”晏江何说。
晏江何不是骨科大夫,也不清楚骨科那套,但他上手摸一下,感到这半截小腿肿得很快,极有可能是骨折了。
周围的混沌奔上高chao,终于爆出了一声镇压:“大家安静一下!”
晏江何扭头看过去,身前的姑娘还坐在地上,哭个不停,头发糊满脸蛋,像个女鬼一样在挡他的视线。她吸鼻子往后仰了下头,后脑勺好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