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被星光照亮了一点的院子,花开得恬静,他的脸侧就是祝苗搏动的大动脉,一下一下,略快。
项澍闻到了祝苗身上的味道,洗衣粉和咖啡混杂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还感觉到了体温,灼热的,他几乎要被烫到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浑身发冷才显得祝苗如此炽热。
以前,近乎自虐式的,他经常翻墙进来,隔着小院子去看。
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浑身血ye凝固,浑身发冷,刚刚也是,他整个人都僵了,无法思考无法行动,他压根没有凑过去看,但他心里很明白祝苗会看到什么。以往见过的场景自动就在他脑海里回放,风停了,虫鸣声也静了,连树梢的叶子都止住了摇曳。
但神奇的是,就在祝苗敞开怀抱迎上来的这一刻,项澍感觉到了自己的血ye重新流淌。
他感觉到了祝苗的心跳和体温,风重新拂过树梢,虫继续鸣叫。
好神奇。
他们仿佛互相支撑一样地抱着,不知道抱了多久,呼吸声一下一下,平稳得像chao汐涨落。
“好像有人来了。”祝苗小声说道。
远处的确有手电筒的光在到处照,祝苗忙牵着项澍的手,猫着腰往回走。来的时候是项澍带着他,现在轮到祝苗带着他往回走。他们回到刚才翻过墙来的地方,这回轮到祝苗一下子翻到了墙头上,他盯着远处的逐渐靠近的光,有些着急,朝项澍伸出手,小声道:“哥,快来。”
项澍突然又想起那天在学校里,揍林周的那一天,祝苗也是这样,跨在墙头上朝他伸了手。
祝苗见他不动,差点急得再次翻了下去,幸好项澍马上抓着他的手翻上去了。俩人顺利地翻过墙头,回到了疗养院的正门,摩托车还停在原处,时间只过了一小会儿,但无论是项澍和祝苗,都觉得好像过了好久好久。
项澍推着车到大路边,祝苗跟在他旁边,嘟嘟囔囔地小声说话。
“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啊,你都没给我把事情说明白。”他絮絮叨叨地说道,“哥,你妈妈这样我也觉得很难受,但是我怎么会因为这样就不喜欢你啊。有病的人就不能被喜欢吗?那以后搞对象先去做体检好啦……”
“再说了,我也不怎么样啊,你看我又没有钱,成绩也不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但你不也喜欢……”
说着说着,祝苗的声音一点点地低下去了。
项澍回过身去,寂静的郊区公路上只有他们俩人,祝苗看了看他,有些不安地说道:“哥,你喜欢我的吧?”
项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回去说,上车。”
祝苗乖乖地戴上头盔,跨到车上,手扶着项澍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咱们回家吗?去海边好不好。”
项澍没有犹豫,“嗯”了一声答应。
祝苗:“开慢点。”
项澍发动摩托车,真的开得很慢,沿着路一路开回去,祝苗搂住他的腰,挨在他背后,像个持续发热的小恒星。
还是那一片海,还是那一个礁石,车停在沙滩上,他们靠着礁石,肩并肩坐在沙滩上。
“哥,”祝苗的声音和着海浪声,“你想说什么都行,我都想听。”
项澍看着漆黑一片的海,看着星星和月亮,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但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一切都变得容易许多。
和何铮相遇的时候,他刚刚开始治病,药物治疗与心理治疗相配合。他那时候和祝苗差不多大,经常彻夜彻夜地睡不着,兴奋快乐的时候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件事能难得倒他,抑郁发作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
何铮开咖啡厅,教他咖啡,他迅速地对何铮产生依赖,但他不知道,依赖是比爱要危险得多的情绪。他狂躁发作的时候,打了和何铮有纠纷的商业合作伙伴,他一个人坐在了派出所,等何铮来领他。
他也带了何铮来看他的妈妈,她在他们俩的面前歇斯底里地将布娃娃的脑袋扯了下来。
何铮明显吓坏了,他能感觉到。
这很正常,他的父亲就是被母亲反复的病情折腾得筋疲力尽,然后离开的。他和何铮最终还是分开了,分开之后,他努力地去做那棵隐蔽别人的大树,因为他知道,让别人依赖,总好过依赖别人要好。
后来,他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
他也开始开咖啡店,爱上咖啡,他和何铮再次见面的时候,彼此平静地寒暄。知道这时候,项澍才明白,他们之间可能并没有真正地爱过。何铮像随手照顾一只流浪猫一样收留了他,他则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何铮。
而现在,他有了更多的余裕去爱人,也有了更多的余裕来让别人爱。
祝苗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听,是个非常合格的听众,眼睛里闪着光。
他说:“哥,对不起,今天不是我生日,我骗你了,我就是想和你呆在一块儿,让你讲你的事给我听。”
项澍手上有祝苗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