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同行很容易陷入双双沉默的尴尬氛围,但洛兰妮雅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兰斯洛特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不如说,她其实反倒更希望他们之间无话可说,那样她就也不必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被美色所惑,强行板起脸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了。
此时的洛兰妮雅万分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套上了一条从老师那里顺来的裙子,虽然腿间光溜溜凉飕飕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但她总算能将身上的披风脱下叠好、双手奉还给原主了——不然,她大概还做不出这种边受着人家的恩惠、边又对人家冷脸相向的厚脸皮的事。
兰斯洛特自然是看出了她明明对自己谈及的一些话题很感兴趣,但偏要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对于她的心口不一骑士不愿多作它想,只是原希望她能借此放松心情的打算却起了反效果,多少令他感到有些沮丧。
“王后陛下,我是不是……有哪里惹您厌烦了?”
身旁的骑士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失落,洛兰妮雅侧头看去,只见对方那双闪着水润光泽的深邃眼眸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挺翘纤长的睫羽轻颤着低垂下来,神情中充满了某种说不出的委屈和幽怨。
她几乎瞬间被他脸上那种得不到主人搭理的大型弃犬般的神态秒杀,下意识地摇头否认道:“没有的事,我……”说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地住了口,狠狠心把头扭向另一边,不去看他在得到回应后立刻云开雨霁的笑颜。
“太好了,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句心里话,这次莫德雷德卿的……所作所为着实太过恶劣,我十分担心同为圆桌的其余骑士都会因此失去您的信任……”兰斯洛特说着略微苦笑了一下,“当然,我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奢望这些,也清楚这完全就是个出于不想被您厌恶的自私想法,但从得知您的想法之后……我真的是打从心里松了口气。”
“啊……唔,是这样啊……”洛兰妮雅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脚步机械地向前走去,完全不敢再往旁边如释重负般的骑士身上多看几眼。
她总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优柔寡断下去了,既然决定了要和兰斯洛特保持好距离,现在就该从言行上表态——只要说出一句,“我的想法怎样都和你无关”,之后再适当地补上几张类似“你很好,可今后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的好人卡,想必就可以得偿所愿……
“我……”她张口欲言,声带微振就要说出酝酿好的台词,但才开了个头就失语般地梗在了喉间。
——她这么说真的适合吗?他还……什么都没表示啊。
没有对她做过任何逾矩之举,没有向她表达过任何不合礼数的情感,她甚至不确定他对自己是否还抱有一年前的那股热度……
或许人家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早就把之前的事忘到脑后了也不一定呢?又或者他纯粹出于对她如今身份的敬意、毫无半点绮念地帮助了自己,结果她反倒在事后立刻就翻脸无情地说要划清界限……这么一想,她是不是太没良心了点?
脑中纷扰的假设令洛兰妮雅犹疑起来,难以做出决断。但仅耽搁了这么一小会的工夫,她便错失了最合适的开口机会。
因为眼前的兰斯洛特很快就收起笑容,正色着向她提出了一个建议。
“王后陛下,不知您是否愿意考虑,从王国军中选出一到两名适格者来担任您的贴身近卫一职呢?”
面对他突然急转的话题,洛兰妮雅停下脚步,茫然地发出了一声表示不解的语气疑问词:“……啊?”
兰斯洛特配合着也停了下来,同时开口解释道:“您或许有所不知,目前王都卡美洛的内城守备虽已足够完善,但这些布置多是以防备刺客、间谍等的外敌为目的而设立的,换句话来说……若是有熟知内城安排的人心怀歹意,类似今日的事件就会存在再度发生的可能性。我认为绝不能就这么将您置于危险的境地,所以才会斗胆提出此事。不过,王似乎也早有实行这个安排的打算……”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记忆蓦地跳回到王在出征决议会后、单独将自己留下的谈话片段——
“特意留卿一人下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委任给卿,”从玉座站起身来的王向他走近,柔和下来的神情稍稍淡化了身上那阵难以接近和揣摩的王者威仪感,“这并非以骑士王之名颁发的敕令,所以卿完全有拒绝的权利……”
“这既是王的请求,那我又怎会置若未闻。”当时的自己几乎立刻答道。
存留于脑海中的画面只是一略而过,兰斯洛特很快就回过神来接着说道:“王在临行前曾留下过嘱托,让我在他离开的期间里照顾……照看好您,也在那时半开玩笑地问我有没有来当王家近卫的打算。现在想来,或许这话也未必就只是句戏言……”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甚明白的私心、将骑士王的原话改了一个词后,兰斯洛特将当时的对话大致交代了一遍。
洛兰妮雅越是往下听,双眼就不自觉地睁得越大——她没听错吧?那位亚瑟王竟然会指名让兰斯洛特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