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辛苦,一边眼疾手快地拍蚊子。
一巴掌的蚊子血,黑暗中梁屿看不真切,他惦记的只有心头的朱砂痣,无论何时都清晰如昨。
谢chao声连宿舍熄灯时间都一清二楚,没聊几句就催促他赶紧睡觉,恨不得掐秒挂电话,生怕耽误了他的睡眠时间。
有几次梁屿差点说出口了。他跟谢chao声抱怨的事情有那么多,例如食堂饭菜难吃、上课跟不上进度、舍友呼噜声很大,加上一件自己彻夜难眠根本算不得什么。
谢chao声疼他疼得紧,想必又会忧心忡忡,找一大堆法子治疗他的失眠。
但梁屿就是不想那么轻易说出口。
某次晚自习,他罕见地接到谢chao声的电话,屏幕亮起来,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按下接听。电话那头谢chao声的声音很喘,全程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通知梁屿一下课就去校门口,说完通话就结束了。
梁屿心里砰砰的跳,自从上次上课回信息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谢chao声便拒绝在上课时间联系他,他主动去找也不行。
不明白这次怎么突然打电话来,还有去校门口究竟要做什么,梁屿咬着笔头,思绪和墙上滴答转动的分针秒针一样,没有一秒能停止幻想。
最近他总算觉得,谢chao声不在的日子其实也没那么难熬。
他时常有种谢chao声仍在身边的错觉——班主任叶老师不知怎么的,近来老爱搬出他的劣徒来教育另一位劣徒;学校布告栏新增了援疆教师的风采展示,谢chao声的照片被放在正中央,每天路过都要看上好几次。
更别提还有不间断的短信和每晚睡前通话。他想这个人就可以立即说出口,尽管抱不到,但想念能传达出去,并在对方心里掀起同等风暴也是好的。天气不同步,总还有心意同频共振。
有一次晚自习梁屿晚了进课室,飞奔回座位的途中不小心撞掉某个女生的手机。捡起来时眼睛恰好瞄到屏幕,一句“我想你了”正在发送中。
梁屿还了手机,回到座位也依葫芦画瓢,给谢chao声发去一句“我想你了”。
谢chao声那次立刻就回复了,提醒梁屿认真上晚自习,顺便补充一条晚自习时间也不能互发短信。
那时候梁屿刚想斥一句笨蛋老师,榆木脑袋不解风情,谁知道下一条短信进来了,干巴巴的三个字:我也是。
照样是笨蛋,梁屿心想,但到底还是笑出来了。
晚自习结束,梁屿裹紧校服外套走去校门口。秋末冬初时分,这座城市还没到落叶的时候,宽阔的校道干净清爽,踩在上面无需担心厚厚的落叶堆底下会藏着什么——
今年春天,他曾听杨芮说过,有人夜晚走在校道上不小心踩到一只雏鸟,落叶嘎吱的声响或许曾掩盖住雏鸟的呼救。
当时的他听过就算了,只不过那个春天,当他每次踩在落叶堆上,总感觉没来由的心慌。
后来他回想起来,知道自己并不是怕踩到什么小生命,相反,他怕的是枯叶断裂的声响。清脆的干脆的,死物再度被碾碎的那一刻,竟比任何东西都来得决绝,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那时候他总害怕生命里某些人或事,也会跟落叶一样。
夜晚风凉,梁屿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远远看到校门口矗立着一道人影,脚步不禁顿了顿。不是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但是当幻想被证实,巨大的狂喜瞬间攥住心脏,梁屿朝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跑过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梁屿抱紧谢chao声的腰,用力呼吸他身上变得少许陌生的气息。
谢chao声把梁屿从怀里摘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就要亲。还是梁屿果断伸手抵住谢chao声的唇,瞪着他问:“老师疯了么,不看看这是在哪?”
他们就在学校大门口,几步之遥的保安亭里面有值班保安,远处还有几位同学正往这里走来。的确不是个适合恋人久别重逢的地方,谢chao声搂着梁屿的腰,声音低沉喑哑:“家里钥匙带了么?”
“嗯?放在宿舍了,要我现在回去拿么?”
谢chao声说:“不用,身份证也没带对吧。”
“老师让我出来校门口,我带身份证干嘛?”梁屿眯起双眼,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谢chao声。
谢chao声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叶老师,我刚回来没地方住,能去您在学校的宿舍借住一晚么?”
没开免提,梁屿也能听到叶老师中气十足的嗓音。谢chao声继续道:“我还要问您借个人,梁屿今晚也跟我一起,正好我也教育教育他,您知道的,他只听我一个人的。”
叶老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谢chao声笑了笑,又再聊了几句便把电话挂了。
“走吧,”他向梁屿伸出右手,“今晚你是我的了。”
月明星稀,谢chao声带着梁屿走到Cao场另一端的教职工宿舍。叶老师在那有一套闲置的二居室,环境比谢chao声当初午睡的宿舍好太多,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床不是宿舍标配的上下铺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