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被打开!
人类温和无害的气场,像一阵不合时宜的暖流,注入这个暴雨夜晚。
朔寒睁开眼睛,呼吸停住。
漠然的表情有了变化。
就像整个人被抛到冰窟里,从头顶到脚底都在一阵阵发冷。
为什么要来,顾与眠不该来的。
不要看他……
顾与眠不顾士兵们的劝说和阻拦,在几个医生的护送下往里走。他先是看见即将沉睡过去的男人,和同样被寄生的女孩,松了口气——还没有晚,一切都来得及。
再往前走,他看见了面无表情、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里的朔寒。
周围的喧闹在这一秒被重重雨声隔绝开来,整个空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与眠隔着人群,看见了他的朔寒。
朔寒其实没什么表情。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像是被整个世界都忘掉了一样,一直在往很深、很冰凉的海水里沉,没有光,没有人对他伸出手。
他已经被海水淹没了口鼻,呼救也没有人会看到。偏见与苦难堆积为沉疴,那一点小小的火苗,很快就要熄灭了。
所有人都觉得朔寒很强大、很高高在上,包括他自己。
所以没有人会救他。
顾与眠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给攥紧了,泛起尖锐的刺痛。
“顾先生,您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有感染者,陛下的情况也很不稳定,一不小心就会……顾先生!”
“……”
朔寒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ye都是冰凉的。
但忽然,有什么温热的气息靠近他,流着泪拥抱了他。
“朔寒……”
“你是对的,不要怕,不要怕……”
“朔寒,我在这里。”
那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漫长的噩梦里一次次响起。
有氧气注入上万米深冰凉的海底,冰封多年的海面终于裂开一道痕迹,隐隐有光透进来。
带着他从很深的海底,一点点上浮,回到人世间。
许多年的噩梦,许多年一直没有忘掉的画面,忽然在大脑里一点点淡去。
有风吹过来。
……原来他在害怕。
母亲自杀在眼前的时候,在难过,在害怕。
不得不杀死父亲和战友的时候,也在痛苦。
被别人用憎恶的眼神看着,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
朔寒一点都不强大,也不高高在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生灵。
母亲去世前咬牙切齿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他不是怪物,有人爱他。
顾与眠爱他。
“……”
朔寒像溺水之人拥紧唯一的浮木,紧紧抱着顾与眠,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他活着。
几分钟后。
“能坚持住吗?”顾与眠在矿工比尔身前半蹲下来,戴上手套,“再坚持一会儿,不要睡,现在就救你。”
多亏了朔寒。
如果没有朔寒,估计他等不到顾与眠带着治疗方法赶回来,这个人的大脑就已经完全被虫族寄生了。
朔寒注入他大脑里的那团‘光芒’,目的是给予他一个不带痛苦的死亡。
而正因为这个,减缓了他大脑里虫族寄生扩张的速度,也大大减少了他的痛苦……
男人干涩的唇抖了抖:“……救?”
他还能得救吗?
他的女儿呢,女儿也能得救吗?太好了,他没有亲手害死她……
不想死,即使那么痛苦的时候,都不想死。
他还没有看着女儿长大成人、走入婚姻的殿堂,也没有给妻子一个幸福的生活,没有在退休后陪她去周游世界,他不愿意死。
“可以。”顾与眠点点头,其实自己也紧张极了、手在颤抖,但还是安抚他地微笑了一下,“张嘴。”
半小时前,科学院里。
除了灰土星,各地也陆陆续续发现了感染案例,整个科学院已经快炸锅了,但顾与眠的通讯还是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但面对他的问题,大家却沉默了,因为这是只有顾白球、曾经的明丘才能做到的事情,这需要超脑异能。
原首席明丘,是唯一一个拥有超脑异能的科研人员,但他的异能早在几个月前就忽然消失了。
小小的北极狐,爪子紧紧蜷着。
它的家人在很危险的地方。
要帮到顾与眠和朔寒,它的亲人们,还有世界上很多很多人,都需要它……
要帮到他们。
顾与眠为他们搭建了一个避风港,一个温暖的家,让小狐狸、小哈士奇、小汤圆可以在这里永远做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它想要一直做顾家的小孩子,但是那样就保护不了最重要的家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