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汀慢慢长大,逐渐学会守口如瓶、视而不见,爸爸带她换了地方生活,她才慢慢从这种铺天盖地的恶意里脱离出来。
幸运地是,江汀遗传了爸爸的好心态。
这些东西并没有将她压垮,很多时候甚至能比常人更欢乐。只是内心深处会排斥别人的亲近,并且始终不再将真心交付给任何一个人而已。
最重要的是,那些东西都不敢找她的麻烦。
就算黏着江汀,也不过是提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比如今天来拔根头发,明天让她给它们画点刺青——妖怪也分善恶和丑美。
担心她被吓着或被纠缠,爸爸给了她一只打火机,说只要点燃它,那些东西就会自动离开。
还没长成现在这样铁血无情的时候,江汀替这些并无恶意的东西担心,稚嫩的声音犹豫不决:“这样会伤害它们吗?”
“不会,它只是暂时不能靠近你而已,爸爸向你保证。”
她这位神神秘秘的爸爸,从未说谎骗她。
为了防止还有别的东西跟着,江汀将打火机握在手心,转身进了地铁的人chao里。
适才的空气里,细嗅还能闻到极轻的烧焦味。
不知最近出了什么事,在江汀到公司的途中,又遇见好几次要缠着她不走的小妖怪。
等她上下调动着火机进电梯时,正好与里面的男人打了照面,她微微欠身维持着一名普通员工的正常反应。
江汀:“狄总好。”
狄降知的站姿很随意,眼帘微垂着,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出声。
江汀按了楼层,站在稍前的地方,电梯里一时安静下来。
她正想将打火机放进包里,身后人的声音像是浸在冰里,“等等。”
江汀轻侧过身,“?”
狄降知将手伸到她面前,目光无端让人感到寒冷,“可否借我看一下。”
江汀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将打火机放在那只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中。
狄降知凝视着手心。
这是一只造型古朴又小巧的打火机,其身印着只有半身的兽,它独角犬耳、虎头龙身,气势十足。在他掌心待了片刻,那兽似乎被赋予了生命,轻轻伸着脖子摆了摆头。
狄降知再熟悉不过了,这的确是谛听的东西,并不是人间的普通之物。
江汀惊讶地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跟随她多年的打火机,其上的瑞兽飞升跃出,仿佛完成了使命般骄傲地长啸一声,当着江汀的面与机体一起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了……
??
江汀伸出手已经来不及了,那是她依赖了多年的东西。
只抓到了一把空气的江汀很生气。
“你干嘛啊!”
“抱歉。”
狄降知慢腾腾往手里吹了口气,神情看着没有一丝抱歉的迹象。
22层到了,电梯停下来。
江汀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是心里气得不行。
到底还要恰饭吃,没办法责骂新上司,江汀只能板着脸率先出去,留了个冷淡的背影,以期望能在这位不通人情的上司心里产生哪怕一丁点的愧疚也好。
这么一耽搁下来,已经过了上班时间。
应梧抬起头,如往常般机械地播报:“现在是花城时间上午10点10分,恭喜江汀同事迟到10分钟,扣款100,本月总扣款共500。”
江汀向自己的座位走去:“我今天第一次迟到啊?”
怎么会扣500呢?
“昨天你踩点到,但是没打卡。”应梧确认无误。
江汀这才想起来,她昨天早上看见同事们跟犯人一样被狄降知逼到靠墙站,确实忘记打卡了。
所以两次合计的500,都是因为狄降知。
江汀觉得心里的怒气值,又蹭蹭往上涨了点。
狄降知却跟没事人样,进公司环视一圈后,在她桌边站定。
他的手缓缓落在桌上,声音没有起伏,“刚刚那个东西,从哪来的?”
江汀感受到了兴师问罪的意味。
她打开主机,回答的有所保留:“有一个人给我的。”
狄降知拖长语调“噫”了声,听不出信亦或不信,“那他可还有给过你什么?”
她爸给过她什么?
这个问题真是莫名奇妙又难以回答。
江汀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顿了顿,“家?嗯——应该称为房子才对。”
狄降知轻扬眉梢,视线缓慢移到她的脸上,“能否带我去看看。”
并不是疑问句,甚至带着点对她话里的怀疑。
“……”
江汀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江汀从未带过别人回家,更遑论并不太熟悉的男人。
何况面前这个人,可是刚刚问她要了打火机看,下一秒一直好好的打火机在她面前说没就没,连个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