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喊:“小呈!”
他脚步一点也不顿,两步就跨过一层台阶,上楼进屋,门刚刚合上就听到宣芳玲在门外说:“小呈,你开开门,妈跟你说。”
“我要写作业了。”谢呈应。
宣麦的声音跟着响起:“姑,要不等二哥自己静一静吧?”
片刻,宣芳玲叹了口气,姑侄俩的脚步声远去。
谢呈趴在写字台上发了一会儿呆,他发呆的时候总是想周讲于,此时也不例外。
他想起以前周讲于非要拉着他去海边,但是他没同意,又想起现在是秋天,南方的海边一定阳光灿烂,跟这里的灿烂不一样,因为海边一定还是夏季的温度。
以后要跟周讲于去海边。
不着边际地乱想,思绪硬是一点也没有转向当下,而后手机突兀地震动,谢呈拿起来,看到是周讲于发了一条短信。
“成人礼开完没?”他问。
谢呈眨眨眼,回过短信去:“开完了,真的好无聊,比咱俩以前觉得的还无聊。”
周讲于:“要是有我一定就不无聊了。在哪里?能打电话吗?”
谢呈:“在家,我妈也回来了,我正在教麦子写作业。”
周讲于:“行吧,就是想听一下你的声音。马上要过生日了,十八岁了哦,想要什么礼物?”
谢呈:“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你,反正抱不到也亲不到,你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听听你的声音。”
没等周讲于再发短信,他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我妈在酒厂里喊我了。”
发完短信,他把手机关了机扔在一边,开始摊开卷子看,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一片,好像下雨天的水珠凝结在玻璃上。
过了好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同时惊觉shi的不是屋子的玻璃窗,是他自己。
这一切不是因为难过,一丝难过也没有。
极端的愤怒在胸腔里冲撞,谢呈呼吸越来越重,他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笔尖磨穿了纸背,只恨不得拿刀捅谁一刀,或者捅自己一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宣麦再次上来了,敲敲他的门,小心翼翼地说:“二哥,姑做好饭了,喊你下去吃饭。”
原来已经下午了,谢呈心里有一瞬的震惊,他怀疑是时间齿轮出了错,他强撑着,屏住呼吸以便遮盖鼻音,答:“我不吃。”
宣麦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下楼去,换成了宣芳玲上来:“小呈,你下来,有话要跟你说。”
“不去。”谢呈说。
出乎意料地,门外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是谢军,他没有像从前那样带着命令口吻,而是近乎温和地说:“谢呈,吃饭了,爸有事情要跟你说。”
听到他喊自己名字,谢呈一阵反胃,大喊:“我说了我不吃!”
谢军似乎是在控制脾气:“谢呈!”
听出这一声里的强硬意味,谢呈费力强压下去的情绪瞬间没过口鼻,他怒不可遏,抬臂抓起手边的玻璃杯,猛地朝着门上砸去。
砰一声巨响,杯子撞在门和墙之间,瞬时四分五裂,在宣麦的惊呼声中,碎玻璃哗啦啦洒了一地,里面小半杯水淌在地上,不懂人情地悠闲流开,透过门缝蔓延到了走廊上。
谢军狠狠砸了一下门:“长本事了你谢呈!”
怒意像是随着玻璃杯被撞碎了,胸口剩下的全是扎人的恨意,谢呈嘲讽且平静地说:“谁能比你有本事啊,欠钱不还逃了,让老婆孩子替你擦屁股,我妈我哥为了你人都快磨死了,你扛枪的耗子你横什么横?”
说完这番话,谢呈突然觉得自己是重感冒了,一种类似寒意的东西从他心底升起,同时上下流窜,从脚心到百会xue整个被贯穿。
这寒意在脑门处发作,带来一阵尖锐的痛快,同时也带来高烧不退时的软绵窒息感。
门外顿了两秒,谢军开始踢门,宣麦吓得捂着嘴哭了起来。片刻,宣芳玲崩溃地大吼一声:“谢军你够了!”
世界突然沉寂下来。
而后宣芳玲的脚步先响起,紧接着是宣麦的,过了很久是谢军的。
窗帘一直没有拉开,谢呈眼睛一眨不眨,他盯着上面的西番莲花纹,花纹的枝叶卷曲,末端像蝎子的长尾。
他面无表情,微微扬着下巴,徒劳地想制止身体里涌流的一切情绪,想在无人处也保持住平静的体面。
一动不动地坐久了,脖子有些僵疼。
楼下很安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宣麦再次来敲了敲门:“二哥,让我进来行不行?”
谢呈缓缓眨眨眼,从呆滞的状态中吃力地挣扎出来。
“二哥。”宣麦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谢呈从小就见不得宣麦哭,一想到她这会儿是因为自己在哭,心登时一抽一抽地疼。
他如梦初醒般起身,往前一脚却踩在了碎玻璃上,脚心锐疼一下,顿了顿,他好似无知觉地抬脚,把门口有可能伤到宣麦的碎玻璃都踢开,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