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儿的时候,那院子一看就荒凉许久了。走进去一脚,地上只有几个破粗瓷碎片。那个晒粥的大石头上满是落叶。狗娃伸手扫一扫落叶,石头上还残留着一点粥渍。
没人知道他们是否活着。
二人又去了城里,熟悉的人基本都看不见了,脸熟的倒是看见了几个,可基本上都是面带菜色。去找那些雇佣过的人,都已经找不到了。兰子他们曾经用过的那个小院子,还有个打扫的妈子。是兰子曾经雇佣的。
去年兰子搬走了,其他的人都遣散离开了。只有她一个孤苦无依,离开这里也没有旁的去处,兰子就给她留了些银子和粮食,这些日子不知发生过什么,只是她还留下来继续打扫着。
狗娃没有进去跟她说话,只是跟铁蛋要了二十斤大米,又掏了两颗金瓜子扔进院子里头。
回头走了几步,便听见那婆子叩拜谢菩萨的声音。
狗娃也不知道那些粮食够她坚持多久。左右他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辈子。
铁蛋找到他曾经安插在县里头的一些人脉眼线。白家虽散了,可他曾经的心腹都有极好的安置。眼下铁蛋再找过去,也能让他们做些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百姓们过的凄苦。有饿死的,更有在战乱中被误杀的。城里的清洗比村里面更严重。那些原本的大宅大院儿,都成了那些随军而来的新贵住处。
尤其是白家的那老宅。眼下直接成了县里镇守将领的府邸。铁蛋一个人隐去身形进去看了一圈。里面的主子不多,伺候的人倒是不少。很多还有些眼熟,是从县里头直接抓来的良籍直接过来当下人的。
这朝代更迭,这籍贯的碘伏,也是十分无力的。
铁蛋离开白家老宅,脚上狗娃刚要一起离开,便瞧见不远处那树荫下的乞丐有些眼熟。
几步走过去,那人看见人影便哆嗦的缩了起来,求着不要再打他了。
瞧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铁蛋蹲下身子拉起他脸来看个仔细。
竟是他那一nai同胞的兄弟。
白家,除了铁蛋,还有人或者。
兄弟相认,那向来看不起铁蛋的亲弟弟,此时看见亲哥哥叫他,竟也忍不住大哭特哭起来。铁蛋只拉上他带他一块去了当初与人合开的那一家饭店。此时饭店没有重新开张。里面只有一个伙计没事给打扫看着。铁蛋跟狗娃带着那兄弟前去,那伙计还认得。
“两位爷回来了?前儿还听掌柜念叨呢,生怕这二年不安生,爷们会有麻烦。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何苦想那么多?看吧,大爷二爷人都好好的。”
伙计说着吉祥的话,
铁蛋给随手给了他打赏银子,让他随便准备些吃的喝的。看着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兄弟。虽说铁蛋心里头没什么真正的兄弟之情,这心里也难免难受。
这是兄弟这辈子,最没有规矩、最没有形象的一顿饭。直到肚子高高隆起,才舍得喝一碗茶,安抚一下不堪重负的肠胃。
他吃饱了,在看向铁蛋,问他:“你怎么不问白家?”
“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救他们?”兄弟质问道。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铁蛋看着低下头的兄弟,继续道,“早在两年前,我就猜到了今天。自古以来,盛筵必散。再好的富贵,也没有长久的时候。更何况,咱们白家眼看高楼起,却毫无地基,随风而倒,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全家都当我是个糊涂人。当我说糊涂话。有一个人听过我一句半句?你们不过是当我是蠢人罢了。”
听此言,兄弟顿时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爹娘死了、弟弟妹妹们没逃出来,估计也死了。爹宠爱的,不宠爱的姨娘们,死的死,卖的卖。大伯一家、二伯一家。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死了。爹娘死前,安排贴身的管家媳妇让我装作他们儿子逃出去,用你给的法子离开。可刚一破城,大燕没了。那该死的管家媳妇,就抢了我所有的银钱独自套了。我变卖了身上所有东西,穿的像个乞丐,才逃回了家。可……可这边。”
说到此处,他哭得更上心了。
铁蛋并不惊讶,只是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听了哭诉,兄弟又跟铁蛋认了错。兄弟二人难得能喝上一杯酒,却又听那兄弟开口道:“既然咱们白家还没死绝,还有你我兄弟二人。哥哥你深谋远虑,我也度过几年圣贤书,也曾科考功名。若是咱们二人……”
铁蛋却失望的摇头:“时至今日,你还想不明白吗?什么皇权富贵,不过是黄粱一梦。我对这个没兴趣。从前没有,以后永远都没有。”
随后,铁蛋随身的钱袋子解下来,摊开来后,里面金的银的,闪花了兄弟的眼睛。
“这些你拿去吧。此后你隐姓埋名,置办田产安置下来是足够的。若是再有野心,不论是科考,还是其他,都与我无干了。我现在姓陈。从前,我没有沾什么白家的光,这往后,提白家扶了一把你这白家最后的苗子,算是仁至义尽了。这往后,你我兄弟,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