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来。
“妈妈说不想看见我,让我滚远一点,我就来找哥哥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咽下怒意,把人揽到怀里,拍着他的背,柔声问:“告诉哥哥,他们是不是又打你了?”
陈最一背着手,不安地抠着被他咬秃的指甲盖,过了一会儿才把手伸到他眼前,卷起袖子,露出细细的手腕和小臂。
那上面布满了戒尺抽出的伤痕,是泛着红肿但是不会出血的程度,可以看出下手的人是有多用心良苦。
他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陈最一就疼得嘶嘶抽气,“哥哥,我疼……”
他低头在伤口上吹了吹,即便知道效果微乎其微,然后把书包挂在身前,背着陈最一回家,肩膀上的那一小块布料,很快被背上的小人儿哭shi了。
他强压着情绪,安慰说:“不怕,等哥哥考上大学,就能带你走了。”
正值放学时间,一路都能听到同学轻松愉快的交谈声,十七岁,这个年纪应该有很多梦可以做,但他对于未来唯一的憧憬,就是带着陈最一离开那个家。
可是他食言了,他把陈最一弄丢了。
想到这里,陈与桓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掌心冒汗,好像又被卷入了曾经淹没过他的自责和仇恨中,他不敢再看着马路对面的方向
看着陈最一的时候,要翻出心底预留的最后一份温柔,不然他会舍不得。
“陈队陈队,二组负责区域一切正常。”
“陈队,一组也一切正常。”
耳机里响起各组汇报情况的声音,陈与桓看了眼手表,九点整。
“收到,继续盯紧目标地点,原地待命。”
再将视线锁定到右边的711,陈最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份关东煮回来,陈与桓觉得新鲜,这才两个小时,这人已经吃了一包薯片,喝了一杯nai茶,现在又弄了一杯关东煮。
陈最一拿起一串丸子就往嘴里送,可能是被烫到了,张着嘴呼哧呼哧抽气。
陈与桓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陈娇娇,平时吃饭的时候不见他这么积极,原来是爱吃这些小零食,果然是小孩子口味。
街道上车来车往,时不时挡住陈与桓的视线,而他要守护的那个人,始终就在最亮的地方。
就算不能时刻看着他,但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结,陈最一绣的“平安”两个字歪歪扭扭的,送给他的时候很认真地说:哥哥,抓坏人的时候一定要带着这个。
有句挺矫情的话,低头是生活,抬头是梦想。
陈最一是他这辈子唯一拥有的梦想,一个关于家,关于陪伴和守护,关于一切美好事物的梦想。
宝贝,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在黑暗里等我了,我会一直看着你,守着你,疼你爱你。
陈与桓看了一会儿,正要挪开视线,原本撑着下巴要睡着的人忽然一个激灵坐直了,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趴在桌子上,握着手机,好像是在……自己跟自己说话?
没过多久,陈最一收起手机,把脸埋进了手臂。
几乎是同时,陈与桓收到了一条十秒钟的语音,他恍然大悟,立刻点开听。
“哥哥。”
声音被刻意压低,有点像气声,说完这一句,紧接着是几秒钟的杂音,能听到有人推门进便利店,触发了门上的自动感应,机械女声说着“欢迎光临”,伴随一段短促而欢快的音乐。
陈最一似乎是想等周围安静下来,于是这期间都没有讲话,呼吸离话筒很近,大概是因为紧张,略显急促,传到陈与桓耳朵里,比任何杂音都清晰。
很快,他继续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我就是……有点想你,嗯……还有就是,哥哥要注意安全。”
语音到这里结束了。
陈与桓又听了两遍,看了看对面便利店里趴着的人,决定也回复一条语音。
路中央出现了两辆公交车,车身长,移动地慢,将街对面挡了个严严实实,陈与桓已经按下了录音键,但还是停下来等着,想等陈最一回到他的视线里。
车里温度低,话语间能呼出白色的哈气,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不知道语音里听起来会是什么样,他自认为是不大好听的。
他说:
“陈一一。”
“宝贝。”
“乖乖。”
事先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于是每叫一个不同的称谓,都要有意无意地停顿一下。
“我也在想你。”
松开录音键,发送成功。
-
陈最一回复了一个爱心,于此同时,陈与桓能看到便利店那个明显坐不住了的人,急急地站起身,走到冷柜旁边,也许是在试着给脸降温?
真可爱。
陈与桓这样想了,也是这样原封不动地发了信息。
-真可爱。
可能是对着特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