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宫门已开,里面已站满侍从之人,赵让端坐于左侧,正中的蒲团上,那年轻的丑和尚正闭目合十,凑了近听,是一阵阵犹如蝇虫振翅的声音。
在泰安宫随太后礼佛的太子,光是听着便觉头疼,他自恃赵让对他宠爱有加,干脆任性无礼,上去拽着赵让的衣袖,要将他带出这梵音萦绕的地方。
赵让无奈,又见一旁的小女儿倒是有了表情,不过怯生生的忍泪状,娇小的身躯犹若飘零孤雁,略作沉yin,还是由着太子的小小气力,顺着走了出来,到回廊中一红柱边,笑问道:“小殿下是有什么秘密的事么?”
太子二话不说,拉出身后的赵小妹妹,往赵让身上一推,抬起脸,义正严辞:“赵叔不可以丢下阿玄!”
他神情严肃至赵让哑然,到嘴边的打趣话语却是说不出来,一旁的幼女却仿佛得了信,“哇啦”一声爆哭起来,转瞬间便是上气不接下气。
被至亲抛之脑后的痛楚显然令小太子感同身受,他看着赵小妹妹边哭边缠着赵让不放,想到眼前这人,对自己再好却也是别人的爹,他自个的父皇平素连个面都难见到,母后更是决然到他连探病都不放,亲缘疏离于此,也自感身世,眼圈一红,抽泣起来。
不过须臾之间,赵让就不得不面对两个同时嗷嗷大哭的小娃儿,闻声赶出来的内侍宫女们不得他的招呼,都选择远远地旁观赵让少见的左支右绌。
但等到觐见父皇时,太子脸上早已泪痕尽消,重换了一身衣裳,言谈举止,拘谨有礼,无懈可击。
皇帝听了他条理分明的讲述,又询问了随侍的小黄门几句,微微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
太子察言观色,见父皇的面色显是心中不悦,暗中惴惴,深怕父皇对赵叔也起了厌恶之意,到时候又像对母后那般将赵叔也幽禁于某个难以涉足的宫殿,那他在宫中就是真正孤立无援了。
焦急之下要为赵让求情,可是脑中却是空空荡荡一片,太子咬着唇,只见父皇的面色非但毫无缓和,反而在沉默中愈发刚硬,脱口而出道:“父皇,父皇,要是……儿愿代为受罚!”
皇帝莫名,怔愣了稍许,才笑道:“代谁?你母后?还是赵贵妃?”
太子未料到父皇抛出这么一个难题,一时间傻在当场,嗫嚅中,整张脸也不禁皱了起来。
没给他太多时间考虑,皇帝轻笑:“你还小,来来去去都只能考虑自己身边的人与事。待到日后你大了,便知道身居东宫储位,你所思所虑,一切都需以国事大局为重,执迷于私心私欲,非国君之德,除非你想做个亡国之辈。”
话到末处,皇帝连浮于表面的笑意都消失无踪,口气渐沉,眼神也愈发冷冽,却不是盯着太子,而是投向不知何方。
太子虽说年纪尚小,未能全然明白父皇话中之意,但也能听出其间隐含的责难之意,吓得忙跪地道:“儿知错了,父皇莫要生气。儿只盼早日长大,独当一面,能替父皇分忧。”
却不道皇帝却并未转喜,抿唇后淡淡一笑,话中尽是萧索:“待你独当一面,也不知还会不会忌惮我这父皇。”
太子不明白,他身边的小黄门却早已汗shi衣衫,哪里还敢怠慢,紧拉着太子,给皇帝磕头如捣蒜,战战兢兢地道:“陛下,太子,太子此言纯粹是出于一片赤子孝心——”
皇帝莞尔,亲手将太子抱起,似漫不经心地问:“那赵妃的小妹妹,你可喜欢?”
太子忙不迭地点头:“喜欢。她很可爱。”
“父皇要谢谢太子的帮忙,”皇帝笑道,“就允你两件事吧。你要是喜欢那小姑娘,就许给你作妃子,将来你要是继了位,她也顺理成章要陪着你,你觉得怎么样?”
太子眼睛一亮,但迟疑着,却是摇了摇头:“父皇,我很喜欢,但是阿玄更喜欢她爹爹。”
这回是皇帝落于下风,琢磨着没明白太子的意思,太子叹了口气解释道:“阿玄不会同意一直陪着我的。”
皇帝默然片刻,看着太子,似笑非笑道:“你可以不用理会她同不同意,这事只取决于你,而不是她。”
然而太子依然固执地摇头,他转着上身,认真地对父皇道:“阿玄要和她爹爹和哥哥在一起,要不她就会哭,我讨厌她哭。”
“是吗?”皇帝像是了然顿悟,却是笑道,“那是你的宅心仁厚,换了是父皇,可不会管那人愿不愿意,哭还是不哭了。”
太子听得头皮发麻,还想争辩些什么,父皇已然抱着他起身,道:“还有个给太子的奖励——我们一道去探望你母后吧,你想不想见见她?”
“想!”太子喜形于色,再次大声地回应道,“想!”又似难以置信般地再问一句,“父皇与我一道去么?”
皇帝微微一笑:“嗯,一道去,看看朕的皇后近来可好。”
谢皇后直到这对皇家父子到了宫门口才接报,再要梳妆更衣已是来不及了,只好简单地换了朝服,出来迎接。
太子见到母后,霎时泪眼汪汪,只是父皇在前,不敢造次,他不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