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抖了抖,似乎是要将那纸抖干似的。
惊蛰和谷雨一同凑过去看,便见那张巨大的白纸之上,是黑色的字。沈妙的字柔和圆润,然而这上头的字,却隐有凌厉,似乎要从纸上跃出的一把利剑,直捅人的心房。
“这……是什么?”两个丫鬟不识字,却隐隐觉得这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真相没有人在乎,”沈妙道:“但结果很重要。”她把那纸晾了又晾,等上头墨迹都要干透的时候,才对惊蛰道:“将这东西拿到书本点里,拓印三千份,再让这府里的侍卫趁着夜色四处张贴。”沈妙道:“要快!”
谷雨惊蛰不敢耽误,便是应了,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写满字的纸出了门去。
沈妙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
世上之事,武能定乾坤,文能安天下。乾坤已定,天下未安,既然卢家要借此生事,倒不如反客为主,来壮己方士气。文武之道,本就想通,他卢家有口舌之乱,她也有诡谲兵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仅要让卢家输,还让卢家输的憋气,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捞到。
这一夜,谢景行依旧没有回来。
沈妙一个人穿衣吃饭,将睿亲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不时去定京的贵夫人们小聚,不动声色的安定他们的情绪,也只有在夜里睡觉的时候,才会觉得有些冷。想了一会儿谢景行,就将被褥盖上闭上眼睛睡了。
第二日清早,陇邺的日光洒遍城里每一个角落的时候,有眼尖的人发现自家门上贴着一张白纸模样的东西,那上头密密麻麻洋洋洒洒的写着满满一大篇字。主人家是个屠夫,并不懂,恰好见邻居的马秀才走过,就道:“马秀才,你是读书人,你且来看看这是什么?”
马秀才走到屠夫门口,见了那字,先是叹了一声“好字!”,又凑近,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告天下同胞书……”
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便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大凉别的地方都知道了。那雪白的纸片到处都是,读书人大多是将其收藏在怀里,更多的人却是想结实一下那位写字之人。
翰林院里的年轻人们正扯着那书读。
“昔王朝弱微,尚且安居,而今昌盛,反其乱乎?盖陛下在即,粮仓钵满,风调雨顺,今为贼子,疑其主,反其君,背其理,覆其道,惭愧乎?羞脸乎?不忠不义不仁乎!”
读书的人周围便是围着大群学子,听闻这里,俱是露出羞惭的神情,也有激愤之人。这书里便是先说了近来卢家造反之事,先是大骂卢家贼子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后说贼子传信谣言,这谣言竟然被许多人信了,实在令人心寒。永乐帝在位时间,大凉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安,比孝武帝在位时有过之无不及,百姓不思量着皇帝的恩德功绩,却要偏听偏信一个贼子的妄言,不惭愧吗?不脸红吗?又说了如今文武之道,大凉人才辈出,有读书人也有武举,武举的便应想法子对抗jian臣报效郡主,文人就更应正视听,而不是火上浇油。
这篇文采斐然,语句犀利,便是撇开其中的政治看法而言,也是一篇上等的华章,更何况他说的这些都极有道理,让人不禁惭愧的同时还有反思。对于那卢家的谣言,却是不攻自破了?
永乐帝这么一个好皇帝,对百姓尚且如此仁厚,何况朝臣,卢家既然造反,定然不是忠人,可怜他们还差点被蒙昧挑拨,实在是太惭愧了。
那些个读书人便是自觉无颜,又觉得写这书的人定是才华横溢之人,很想与之结交一番,可惜却找不到幕后之人。至于那些武举的小生,更被这书撩的一颗报国之心顿起,只恨不得加入讨伐卢家的队伍之中,亲自斩下贼子的首级。
于是那一时间甚嚣尘上的永乐帝弑父篡位之事,便无人再提了。
从阳贴了一夜的告示,倒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应和,更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谣言一事,对沈妙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道:“夫人,您这手,倒是和宫里的那些状元郎有的一比了。可从未见过这些读书人有这般追捧一个人的,若是知道了夫人的身份,定然惊讶万分。”
沈妙一笑,道:“卢家如今在汝阳,陇邺的事情管不着,最多也就是安排一些鼓吹谣言的人在百姓群中。可是大凉的百姓也不是傻子,两个假话,一个空xue来风,一个有理有据,你会信哪一个?”
从阳若有所思。
“不过,那也是因为百姓的心里本来就更偏向皇上一些,所以很轻易就能将他们拉过来。若是卢家得了民心,本就在百姓之中地位坚不可摧,加上这些谣言,我便是写十张这东西,也是徒劳。”
从阳挠了挠脑袋:“不管怎么说,夫人都是下了一步好棋。等主子回来了,一定也很高兴。而且夫人原先是从将军府出来的,没想到如此有才华。”
沈妙不置可否。
才华么?,不过是一封欺骗天下人的书信而已。人心是需要经营的,若是卢家想,自然也能做到。当初傅修宜登基,自然也有怀疑之声,可不就是裴琅凭借着一封,将黑的说成白的,将傅修宜洗的濯清涟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