桠间,稍感暖和。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时,脚突然踩空了一下,惊醒过来,才发现脚还稳稳抵在树干上,只是梦中出现的错觉罢了。然而才稍稍安神,却发觉大树突然又颤动一下。
还是在做梦吗?我朝四周看了看,唯有枯枝与残叶。树干又传来颤动,我才低头去寻,蒙着睡意的双眼不由定住——我竟然看到了魔昂,他正穿着那件熊皮低首站在树下,那胸前的白毛在月光中依稀可辨。
“魔昂!”我惊喜地叫他一声,便想从树上跳下来。他闻之抬头,闯入我眼帘的,却赫然是一只熊脸!
我的睡意彻底消散了,定睛仔细看,哪里是穿着熊皮的魔昂,分明就是一只真熊!此前那些魔人每次逮到一只熊,都说是魔人国里的最后一只熊,怎么如今又有一只跑到我的树下来了?我紧紧依靠着树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是因为兔皮的血腥气。
大熊又撞了一次树干。我的身体随之一颤。不过那大树长得颇为粗壮,恁它蛮力再大也是无法。
我此时被禁在树上,逃是无处逃,叫也是白叫,惊恐过后,索性任由它在树下折腾,只是身体靠紧树干,不要自己迷糊着掉下去就好。
本意外眯上一觉醒来便万事大吉,却不料那大熊竟然无比执着,一直从天黑守到天明,又从天明守到天黑,整整三天寸步不离,还时不时撞上两下,似要提醒我不要忘记害怕。想来这周边猎物定是太过匮乏,它是铁了心要守到我下树去才肯罢休。
我在树上尚有红果子吃,有霜露喝,可它不眠不休毫无供给,我看着它的眼睛明显深陷得愈来愈严重,看得次数多了,竟然也忘了熊性危险,对那双黑炭一般的双目竟然渐渐生出熟悉感来,或许是它饿得无神,眼睛里没了凶性,也可能是它活了万千年,眼中已生出灵通。
僵持间又到一个黑夜。朦胧中,我醒来两次,都没见到月亮。想来已是到了月末最后一天。天光透亮起来,我想那对魔男魔女总该打猎归来了,但等了一整天,除却偶尔几阵南风,周遭就没响起过动静。
天再黑下来时,我终于有些急了。这可是月初头上,我正等着黎明时的大chao回海里去。然而大熊依然靠在树下,越等反倒是越坚定了。我只好折起长树枝去捅它,树枝戳到坚韧的皮毛,它却只是哼哼着,不躲也不动。
夜晚一点点走向尽头,闪烁的星星一颗一颗暗淡下去,我似乎能听到远方隐隐的chao涌之声。仓促间,我把身下的兔皮用力扔出去,打算引开大熊,但它却没上当。
终于,太阳从天际露出第一缕光芒,驱散了天空中疾病一样的灰暗,我的目光终于跨过矮树林,望到远方浪chao正猛。
心中的失落那般明显,却在愤恨的恍然间,一低头看见,那大熊竟然已经走开了十几步远。我没时间却分辨这野兽的心思,赶紧跳下树往矮树林中跑,听得到大熊在身后追我,而剩下的一包果干也已经在步履中颠簸破散。
奔跑在矮树林中,每一步都踩踏起落叶中的积水,滑倒过两次,终于踉跄着赶到林边时,却见到浪chao正在消退,已经露出了十几步宽的黑色滩涂。
我蹲在地上喘着气,怅然之间又想起那只大熊,却不知它什么时候不见了,就像那道河水流入矮树林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不知道它是躲在了哪里休息抑或耍着什么把戏,却也无心去想,只是坐在小树林边,看着海浪一点点退向远方,直至退到了那片礁石之后。
熬了一夜的心神终于疲乏起来,不知不觉间泛起了迷糊。
睡得很轻很浅,心思在几个梦境中辗转。一会儿梦到那只大熊追来,一会儿又梦到魔昂和我说“我有了一点点把握就来寻你”,一会儿又梦到了只有一面之缘的母亲。都是此前经历过的事情,或许因为心里放不下,所以又跑到梦中来。
唯有一段梦境前所未历。我梦见大片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上飘散下来,飘到我的身上,落在我的脸上、嘴唇上,却不再化去。那雪花越积越多,很快就把我覆盖成一个雪人。我想起身来打落身上的雪,却只觉得肢体僵硬动弹不得,听到茫茫大雪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天空中飘下来,他说:“你将会被活活冻死。”
虽然是梦境,但寒冷的感受却实实在在,终于把我生生冻醒过来。睁开僵硬的眼皮,却见到太阳正明亮地挂在半空,洒下充足的光芒,可我身上却由内到外生发出冷意。
chao水早已无望地退却。我只好站起来,背对着辽阔的滩涂,走回矮树林中。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都往返在山涧与滩涂之间。虽然明明知道大chao只会在月初来临,却总是侥幸着想来看一看。
这一个月中,不见雨雪,天天有暖阳高照。大熊没再出现,我又捡回了已被阳光晒干的兔皮裹在身上。果干已经积攒到没有了吃的欲望。脸也不再去洗。一门心思等着每晚月亮升起,看着那鹅黄色的光晕缓慢地一点点变圆,再一点点缺失。
终于又等到月初。这回,大熊没出来捣乱,我如愿借着大chao游入海中,却在半途被那只巨鸟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