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缝里可以看见,病床上的确卧着个女孩,身上穿着病号服,脸孔朝着窗户,长发在枕上披散开,大半身体埋在被子里,只留给了董南西一个清瘦的背影。她看上去一动不动,可放在被面上的右手却紧紧揪着被子,把那蓝色的布料抓住了很深的褶子,人应当并没有睡着。
董南西凑上前了些,半边屁股坐上了病床,叹着气说:“露露,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不理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走。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我就心满意足了。你答应我,好好对自己好不好?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宝贝,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心疼得快要死掉了。”
这哄小女孩的劣质情话恶心过了头,外头偷听的程言没忍住,用左手捏了捏右手背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宝贝,对我说句话好不好?”董南西声音低了下去,声音里带着担忧,俯下身去,伸出手,似是想摸一摸床上女孩的头发。
他的手还没落下去,床上的人先动了,抬起胳膊抓住了他。
本该重伤虚弱的女孩一下子坐起来,转过身,叫了声“南西”。
董南西瞬间愣了。
事情太出乎意料,连他都没法立即换上一副正确的表情来应对。他的嘴唇抖动着,半天低低唤出了面前女孩的名字:“小韵……你怎么在这?”
谢灵韵松开他,拔掉粘在手上的针头,掀开被子站起来。她看着董南西,神情带着一股诡异的平静,就跟被大雨冲刷过后的田野,一切都被抹平了。几秒后她转向门口,朗声说:“程老师,你也来了吧?”
程言没法再接着看戏,咳嗽一声,推开病房门。
董南西看见门口的程言和李冬行,脸色刷地白了,嘴唇抖动更加剧烈。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脚步挪动了一小下,像是本能生出了一丝夺路而逃的冲动。
程言走进病房,镜片后的眼睛紧紧盯着董南西,悠悠开口:“董南西,你现在是谁?”
伶牙俐齿的男生跟突然喝了哑药似的,说不出一个字。
只因为如果他是深爱谢灵韵的董南西,那他就不该对白露情意绵绵;而如果今天来这里的是白露的前男友,他就不该一眼认出谢灵韵。
“你说不出来,当然。”程言走到董南西跟前,靠坐在病床上,看着他说,“因为从头到尾,你根本就只是董南西。”
董南西还是没说话。
谢灵韵直勾勾望着他,说:“你的多重人格,都是装出来的。你一直在演戏。”
董南西勾了下嘴角,带着几分嘲讽之意,说:“我从来没说过我有多重人格。全是他说的。”
他瞥了眼李冬行。
李冬行站在门口没动,眉头微微皱着,几乎没有表情。
“你那点伎俩,也就暂时蒙蔽下真心想帮你的我那好师弟。”程言冷笑了声,目光更利了些,“多重人格?你还真会见坡下驴的。你以为人格是什么,像个蛋糕,你说切成十六块,就是大小一样的十六块?你的人格还有够谦让的,轮流出来,好让你和不同的姑娘谈无数场恋爱。董南西,人格分裂可是病,是很严重的病,没谁真得了这病还能和你这么轻松自在,我跟你说,你别以为你自己演得真,你根本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破绽。”
他一口气说完,还觉得不够,只恨昨天打人时候手下得还不够狠,居然只让那小子嘴唇上破了点皮。他那会要是知道董南西不仅对女孩儿渣,还敢打着多重人格的幌子骗师弟,他就该打完转身,接下来的账自有胜哥替他算。
“破绽?真的?”董南西摸了摸脸,自言自语说,“我真的有很多破绽?”
程言骂完那一通,又冷静下来。
他刚刚就是图口舌之利,说实在话,董南西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不说在每个姑娘面前换一个人,就说在桌球馆那会装作不认识他们,从垃圾桶里醒来一脸无辜,那还真是相当逼真,一点瞧不出是装出来的。
若非如此,董南西也不至于叫谢灵韵白露等一票聪明姑娘都入了套,更不会让李冬行都毫无怀疑地信了多重人格这套说辞。
程言得承认,如若不是因为他一开始轻信董南西后发现另有文章,以至于多了个心眼,他也未必会发现董南西是在装人格分裂。
只因为董南西的全套表演只有一个破绽。
“你的手链。”程言抬手一指董南西的手腕,“那条红手链。我在看谢灵韵拿来的照片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在和不同女生交往的时候,是故意穿了不同衣服、换了不同发型,举止神态都很不一样。可只要角度到位,每一张拍到你左手腕的照片上,你都戴了这条红绳手链。就连昨天,你去桌球馆的时候,都还戴着它。你昨天那身衣服,和这链子可一点都不搭。你要是真有十七八个人格,而且每个人格连喜欢的姑娘都不一样,又怎么会全都对同一条手链情有独钟?”
董南西怔了怔,摩挲着自己那条手链,似乎有些出神。
程言接着说:“很多时候,引起怀疑的就只要那么一点点不对劲。昨天从桌球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