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学识的人啊。
竹承语却蹙眉叹气道:“心是好的,可你的目的,不能成为主要的事情。最多是个附带。你这个附带如果能够达成,就是万幸了。”
杨知县抬头来,眼里既有不可置信又有迷茫。
竹承语叹:“此案可不只是贪墨。为的是一个字,钱。”
你心里想,果然洛阳也都是大贪官,整治贪墨也是为了钱啊!
然而杨知县却明白这个钱,另指一人之姓,塌下肩去:“他是什么地位,我又……”
竹承语饮茶道:“本来倒钱,用裴最好。可如今裴已被扼,来见您的人是我,圣人什么意思您该明白。”
杨知县哪里想得到一个小小七品知县,一封看着大逆不道却也不过直指贪墨之事的折子,怎么就上达圣听了。杨知县并不是傻子,他眼神复杂:“投鼠忌器?”
竹承语摇头:“既投鼠忌器就派钦差去浙地解决了,闹成什么样也不伤洛阳。圣人是清一条仁路。”
仁?
你完全没明白这两人在说些什么。那位优雅的女尚书看了你一眼,似乎也觉得你听不懂,并不太在意。而你也从小报上知道的,这位应该是大邺女官之中,地位第二仅次于裴的竹尚书。
她年轻时候脍炙人口的传奇,你阿娘都曾经做着汤时与你和你阿姊讲过。
杨知县却懂了。
太子字昱仁,从幼时听政就是朝堂上的和事佬,宽厚仁心,悲悯天下,虽有不少大吏诟病太子软弱,可他是季将军带大,圣人亲自教出来的孩子。软弱这两个字,谁信谁是傻子。
果然竹承语开口道:“季将军治灾归来已有个七八日,今日虽是深夜,拜访唐突,但相信季将军也不会怪罪。”
你傻眼了。见谁?
季将军?!
偶像?!
第400章 【番外】【十年】(二)
马车一路行,一路到了季府。
杨知县听闻季将军并不常住宫内, 圣人也时常居于宫外, 这座宅子里, 圣人这些年有最少十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这儿, 却依然窄门小院, 半旧灯笼。
旁边崔府还是大宅, 只是如今, 崔式与崔南邦这对堂兄弟就跟约好了似的纷纷退位,朝中重臣只留崔元望一人。崔五娘本做了三五年的官商, 后也不知是牵扯到江南织造一事,她把殷家当自个儿家, 看不下去, 差点拽出地方腌臜里的一堆肠子肚子,听闻是圣人按了事, 她也自辞,不再做宫里的买卖。依然是大邺最声名赫赫的富商,却也深居简出了。
崔家那位棋圣, 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是大邺的棋圣,其夫乃是天下棋院的领事, 掌大小赛宜、进路与开支,七娘本人则每三五年隐居山中一阵,外头听的是名声多,见得棋谱多, 人却不怎么露面了。
在往下数一辈儿,崔元望之子去地方为官,避开了朝中,崔家五娘与七娘的子女都在个成婚上下的年纪,有些小锋芒,却还不足势。
而季将军算是后戚也罢,主帅也罢,季这一个字儿,就跟季府和崔府得那道墙似的隔开了。
崔府别说比三十年前,就是十年前的风光也没了。崔家人倒是觉得理所应当,甚至是长舒一口气来。心里最感叹的是那些读书人,他们不知也不管当年五姓高门是门前怎么样一滩血沫子,只知道怀古,只念叨优雅,感慨五姓最后一支兴旺的遗族也落没了,怀念当年五姓高门如云端仙子似的生活。
崔季明常嘲笑,怀念五姓高门的人,大多都是以为自己也能投胎当个嫡子的人吧。
竹承语到了门前,有人立刻给迎了进去。
竹承语看了杨知县一眼,他还带着那个瞪着眼睛又白又瘦的丫头。她道:“合适?进了这道门,天底下也没人能伤得了你。”
那丫头听出来好像是要赶她出去,怕是见不着季将军,急的想说话又不敢言。
杨知县一身蓝袍,躬身只道:“既是护我,也是我要给她家里人一个交代。真要谈就让她站廊外,只是不敢离眼。”
竹承语颇为好笑得在那杨知县和小丫头之间瞥了一眼,笑:“算是拖家带口了。”
他想解释又不好说。他敢拿着这折子来,便是无妻无子,毫无畏惧,看着竹承语往前走了,只得瞪了那丫头一眼:“胡小满,不得乱瞧乱言!”
进了宅子,才听人说,刘将军来了。
军中管谁都叫一声将军,杨知县猜了一下,又不敢信,直到看见竹承语面色凝重,才知道——果然是那位刘将军来了!
竹承语先进了屋,杨知县让那个张望着想扒着窗户看的胡小满站直了在外头,不可随意乱动说话。小丫头自然是着急,季府下人也够好和善的,端了个小圆桌来,又拎了个鹦哥,说是让这位胡娘子就在廊下坐着,有奴婢陪着说几句。
竹承语先进了屋,就听见里头开口:“承语,你来了!来来,坐我榻上来。”
竹承语扶额:“子介,来了位浙地的知县。你快把鞋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