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磊远远坐在池边一块平坦大石上,一条腿支着、身上只着了浅紫色的中衣,他胸口处衣襟敞开着,斩断了他四根肋骨的那一刀刀疤宛然,可他脸上的笑容愉悦舒心的简直……令人不齿。
国师大人心中才在想怎么只有他一人、方才明明听到小孩子笑声,脚边温泉池中这时“哗啦”一声,从水里凭空蹦出来一团小小的东西,跳的老高,带着水花四溅与兴奋捣蛋的尖叫声。
这一手轻功已算俊俏,远处的亲爹赞赏不已的击掌、大声叫好。
小家伙跳上岸,回头得意的看了他爹一眼,然后嘻嘻笑着向面前的人行了个礼,小脑袋上冒着白白热气、开心不已的大声问道:“国师大人安好!国师大人是来看我的吗?”
国师大人眉毛上往下滴着温泉水,脸色冷如冰:“……不、是。”
小石头歪了歪头,“那你是来找我爹爹?我爹爹在那里——你看你看!”他挺着小胸膛将慕容磊指给陈遇白看,生怕别人不知道那就是他爹爹。
陈遇白举袖拭了拭满脸的水,冷目望去:那厢大皇子殿下望着儿子的眼神、别提多么骄傲欢喜!估计下一刻就算他儿子捅国师大人一刀、他也只会温柔一笑说:你看你、傻孩子、溅的自己这满脸的血。
陈遇白此刻真的非常想很有骨气的掉头就走。
好在顾明珠这时走进了园子,见国师大人浑身滴着水就知道是谁干得好事,她训斥儿子:“你怎么又调皮捉弄人了?向国师大人赔不是没有?”
小家伙含着一根手指在嘴里吮,笑眯眯的看着冷脸国师说:“对不住!我下次不这样了!”
陈遇白也不会当真与孩童计较,微点了点头就算放过。
谁知小家伙刚说完,嘻嘻一笑,转身“噗通”跳进温泉水里,水花又溅了国师大人一头一脸!
国师大人那张冷脸顿时……顾明珠忍不住“噗嗤”一笑,但儿子调皮到底不对,她放下手里新鲜瓜果过来捉小家伙,小石头早游到了他爹那边,短手短脚麻利的划拉着爬上了大石头,飞快的拱进他爹怀里,只撅个小肥屁股在外边。
慕容磊大笑,张臂揽住怀里蠕动的儿子,一副“杀了皇帝老子替你扛”的豪迈。
国师大人垂下滴水的衣袖,心想回去就要与他家夫人说清楚:他、不、要、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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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是来替大皇子殿下解毒的。
慕容磊所中的寒毒不过是一般毒物,并不难解,只是千密人血性奇特,药方得一味一味的调整。好在大皇子殿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扛得住这么轮番的试,陈遇白心中渐渐已有了轮廓。
“我回去再想一想,五日后再来。”时间不早,他起身告辞。
慕容磊试了一天的药,一阵极冷一阵极热、极不好受,好在顾明珠一直陪同在侧,他Jing神尚可。
“你那夫人……”慕容磊难得的语气有几分迟疑,“前些时候她入宫那日,千密使似乎做了什么,被太后抓住拷问了一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也未曾打听出来。”但既然有如此举动,端密太后必定对纪小离的身世起了疑心了。
国师大人收拾药箱的手一顿,低声谢道:“多谢大皇子殿下告知。”
慕容磊神情有些疲惫,顾明珠轻轻揉着他背,他缓了缓、声音低低的又说道:“我的身子承受得起,你若是有把握,三日后就来吧。”
陈遇白这下倒是当真一怔。
“大皇子殿下这是以何身份说这话?”他微微而笑,问。
说起来,眼前这位才是正经的大舅子。
不过这个大舅子显然不像纪家那几个爱妹如命,闻言连丝笑意都没有,冷冷淡淡的答道:“国师夫人的身世若是被宫中察觉,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我自然是以大夜皇族、朱雀令主的身份承担此事。”
“好。”既是玄武令主与朱雀令主联手,陈遇白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那我便三日后再来。”
顾明珠扶了慕容磊去休息,出来送国师大人时对他说:“……宫中那位,看似嚣张外露,实则心机深沉。我任千密使时,曾见过她手中有一张图,是千密先人传下来的,传到她手中时那图上已有了四十枚暗夜令的图腾,若是四十九枚暗夜令的图腾集全,便是一张通往千密圣地的地图。我走了七年,如今经她经营,恐怕眼下已只缺青龙、白虎与玄武令。”送到门口,顾明珠停住了脚步,“她毕生执着于此,眼看大业将成,必定手段越发变本加厉。眼下她既然对秦桑起了疑心,恐怕不会放过你夫人。”
“多谢警醒。”陈遇白低声道谢,语气淡淡,“既是我的夫人,我自当维护于她。”
他语气这般笃定,顾明珠又忘了他已士别三日,故意打趣道:“听闻国师夫人懵懂娇憨,恐怕维护不易?”
“同是千密族女子,大皇子殿下如何维护、珠玉在前,我自当效仿。”陈遇白毫不犹豫的回击。
顾明珠叹了口气:“你还欠我一笔账没有算,这样惹怒我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