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是几人中最出色的,当年能拼出一条命来刺杀薛飞,对主子的忠心也毋庸置疑……
拍了拍手掸去饼渣,初六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唐七还留在天水,而如果传信中那支云阳骑兵再不来,他也一样没必要继续呆在谢雁城这里。回大楚这么久,他还没有踏踏实实稳下来的一天,等此间事情了了,他总算能去云阳看看自家弟弟,许多年了,也不知十一那混小子是高了矮了,还是胖了瘦了?
他心里念着十一,却尚且不知十一的死讯。
为了躲避随时都可能出现的乞活军,林可只有丢下十一的尸体,带着剩下的云阳兵后撤。失血过多,没走多久的路,她便从马上掉了下来,就此昏迷过去。
当林可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遥山隐隐,斜月沉沉。汗味和血腥气混在一起,侵入她的鼻腔。她微怔,才发现自己正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背着往前走:“姓孟的……”
贴着她的脊背忽然一僵,孟昶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嘶哑:“你醒了?”
不知为何,当他熟悉的嗓音说出那短短的三个字,林可咬牙抛下死去的十一时、本已麻木坚硬的心倏忽间解冻,像是打开了一道关闭已久的闸门,那些痛苦、悲伤、悔恨与委屈以一种令她措手不及额速度猛然涌了出来。
“十一不在了。”将脑袋埋在孟昶青的肩头,林可轻声道:“我在藏他的地方做了记号,你把他找回来了吗?”
感觉到肩上的shi意,孟昶青顿了顿:“等回到云阳,我会立刻派人去找。”
林可:“……其他还活着的人呢?”
“还能骑马的正在旁边护卫。”孟昶青柔声道:“不能动的暂时留在原地。乞活军那里似乎出了什么事,一时顾不上这里,不会有事的,你可以放心。”
林可沉默了许久,忽然道:“我在想,其实死的不应该是十一,而是我。我本来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意气风发地想要拯救万民的是我,痴心妄想地想要平定天下也是我……”
她想要平定天下,可天下是什么,天下是由她身边的一个个人组成的。因为爱那些人,所以她才会热爱这个世界。十七走了,十一也不在了,许许多多的人都成为了回忆,她就像是书中那匹想要趟水过河的小马,鲁莽地走到一半才发现水深浪急、举步维艰,哪怕不惧风浪,但若终于踏上大河彼岸,却见山水依旧在,不见故人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太累了,她夙兴夜寐批改公文的时候不觉得累,转战敌阵浑身浴血的时候不觉得累,此时此刻,却只觉得从骨子里泛起一股消解不去的疲意来。
累并且狼狈。
“姓孟的。”林可轻声道:“我有些后悔。”
孟昶青停住了脚步。月光穿过丛云投下银灰色的暗影,风拂过脚边的草叶发出一波又一波的飒飒声,愈发显得万籁俱寂。
“阿可,人这一辈子有两件事不能太执着,一是善恶,二是生死。要攀上那个至尊之位,你本就要踩着无数人的血rou前行,但承托你的不光是他们的血rou,还有他们的希望。”
在一片寂静中,他开口缓缓地说道:“我本想带兵来救你,但向秀拦在我面前,拼死阻止我将卫所剩下的最后一点兵力带出来,并非他不在乎你,只因为他已经将自己的理想与未来都押在了你一手创立的云阳之上。谢中奇在海上来回几趟,他几乎瘦了一圈,拖着病躯却仍旧坚持亲自跟船,他本是身负残疾之人,终生于仕途无望,因你以国士待之,他便以国士报之。还有十一、许三、李飞、明晨,他们敬你,信你,将你当作天。而我,我找了那么久,才终于找到了你。”
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孟昶青停顿了一下,方才轻声道:“阿可,给了别人的希望,不要轻易收回去。”
“……”
林可的目光微微垂下,看着孟昶青袍袖上的污渍。在战场上找人并不容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跪在泥泞的尘土之中,一具具地翻过尸首来看?又是如何艰辛才能寻到蛛丝马迹,走过那么多的路,才跟着马蹄印找到了她?
她无端穿越到这个世界,本来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但不知不觉间已在世间留下痕迹。许多人为她而死,更多的人却因她而活。挽苍天于将倾之际,拦狂澜于将倒之时,这不仅仅是她的期望,更是云阳无数人的信念。
曾有人拖家带口、千里迢迢而来,只因慕名想要投入她的麾下;曾有人在肠穿肚破之际,高喊着她的名字,扭住身边敌人一起同归于尽;曾有人在见到貔貅旗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在绝对的劣势下怀着必胜的信念再度投入拼杀。
他们能战,他们敢战,因为他们的主将叫做林可!他们坚信,自己的主将将会带领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击破北齐,攻下京城,彻底改变这个世道!
垂下眼睫,林可将嘴唇抿成一条线。
“不会了。”她开口道:“我的伤口没事,即便骑马应该也不至于裂开。姓孟的,把我放下来吧。”
抬眸,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