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青筋暴起,咆哮道:“不孝子,你他妈再说一次!!!”
沈兴笑道:“你想听的话,我说一千次一万次都行。”
话音刚落,沈勋岭的一记拳头就毫不留情地朝他挥去。
应该是第一次看到暴力现场,叶芳发出一声尖叫。
而沈兴当然不会站在原地挨打,他飞快地伸手握住了沈勋岭挥来的手腕。
他已经长大了,大到拥有足以匹敌父亲的力气。
不再像小时候那个无助的自己,轻而易举就能被父母像踢垃圾一样踹开。
“世上唯一有资格教育我、打我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沈兴胸腔内终于升腾起沉积多年的怒气,因此声音也不觉地抬高了一倍,“而你,沈勋岭,你从未对我尽过丝毫父亲应尽的责任,我们之间只有义务性的金钱抚养,所以以后等你老了,我会尽我所能提供赡养资金,但绝对不会对你尽除此以外的任何孝道。”
沈勋岭气得来几乎要晕过去:“你滚!当初老子就该在你出生时把你给掐死!”
叶芳扑上来,劝道:“沈兴,他毕竟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样跟他说话!”
沈兴松开手,后退两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抓皱了的衣领。
他道:“从今天起,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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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他好几次趁nainai不注意,偷偷地把桌子移到座机旁边,一边等电话一边写作业。
可是等他作业写完了,电话还是没有响起。
后来忍不住了,晚上睡觉时他就抱着nainai问,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不打电话过来。
这时候nainai的眼睛总会红一圈,然后摸摸他的头,说爸爸妈妈工作忙,等你长大了、表现好了,就会来接你的。
小沈兴又问,怎么样才算是表现好了?
nainai说,用功读书,考个好大学。
对于当时的沈兴来说,考大学还是十分遥远的事情。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转眼nainai家的墙壁已经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状和成绩单,沈兴虽然高考发挥失常,但还是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全国有名的Z大,成为小区里街坊邻居用来教育孩子时口头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他用功读书了,也考了个好大学。
但他的父母依然没有来接他。
其实沈兴早就知道,那不过是一个童话般的善意谎言。
☆、第44章
和沈勋岭闹翻后,沈兴也不想在C市多待了,反正单身汉不讲究什么节约,直接就买了第二天飞回Y市的航班。
走之前,他特地去公墓园看了nainai。
C市的公墓园修在郊区的山上,一层又一层,目之所及尽是大大小小的墓碑,园内的广播放着悠远的纯音,像是佛堂的钟声。
这个时间也有不少前来扫墓祭拜的人,大多都是一家一家来的,提着红蜡纸钱,拿着鞭炮酒杯,一家人结对而行,有说有笑。
只有沈兴是一个人来的,买了叠黄纸,抱了束白菊。
nainai的墓前什么都没有,台上蒙着层厚厚的尘土。
沈兴拿出事先买的毛巾,在楼梯口的洗手池浸shi后,认真仔细地把墓碑的每一处都擦了好几遍,郑重又温柔。
擦去尘埃垢土后的大理石透亮许多,金色的Yin刻字在冬阳之下泛着淡淡的光辉。
然后他才将白菊轻轻地放在台前,点燃蜡烛和柱香,手持柱香朝着墓碑跪下,恭敬一拜,把细长的柱香插|入香炉上。
nainai,很久没来看你了。
然而恐怕这次之后,还是要劳烦您费心留意从远方烧来的纸钱了。
我已经毕业了,现在在一家待遇还不错的事务所上班,有师兄照看着,身边的同事人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昨天向父亲出柜了,他很生气。
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了。
不过我看到了沈欢,是一个非常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希望您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她能健康成长,开心的事多过难过的事,平平安安,生活幸福。
希望我的事情不要给她造成什么困扰和不好的影响。
对了,还有……
沈兴从路口找来个烧纸桶,把带来的黄纸都烧完后,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上沾到的灰屑,看了眼台前的蜡烛,竟然都快燃完了。
好久没有和nainai汇报情况了,一没注意就说过头了。
是时候回去收拾行李,准备晚上的航班了。
他用手指摩挲着墓碑的棱角,明亮的冬阳照得他有些刺眼。
他轻声道:“nainai,那我先走了。”
就像大学前每一次离家上学,天还蒙蒙亮,他背着装了nainai亲手做的早餐的书包,半困半醒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回头对老人家说一声我出门了。
而老人总是和蔼地看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每天不厌其烦地叮嘱道:“路上小心,午饭在食堂吃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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