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瞪大了些,本来想问“什么”,却没有问。
李瑄城道:“我说过的话就会算话。那是最后一回。”
穆修白才道:“什么?”
“我本也没有想瞒着你。浅夏想要一子。她随我这么多年,我总得应她这事。”
穆修白知道,这些都是孽债。他一面觉得与他共度余生的人应当专一,一面却喜欢上一个浪荡公子。他没有料到李瑄城可以说出只他一人的话,因而奋不顾身地投身进去了。然而,全他一人之欲念,余下的内院中人却不得不各寻出路了。穆修白觉得自己是真的自私。
而浅夏终究会有这一朝。穆修白知道自己是对不起她的。
穆修白“唔”了声,道:“你来接我去炼丹室?”
李瑄城舒了一口气,遂道:“随我来罢。”
丹药炼制又花去旬日。穆修白终于入了石室内。
石室内的池子是玉石砌成,且池中又投了数十块灵玉,都是暖玉。水本是引了闻溪水,这下便把溪水切了,架起数十口大锅,都用以烧水。
室内已然满眼的白色雾气,池内水也将满。池边都是来来去去添水的医女,一人一柄竹扁担,两头悬着小木桶。穆修白此时正侧靠在石床上,关节处都扎满了银针。他的四肢无一不是麻痒和疼痛,这使得他额上全是细汗。
李瑄城隔一段时间探一下他的脉,然后给了一碗引子药。
穆修白已经被针灸扎得没脾气了,李瑄城一收针便迫不及待地把药喝了。李瑄城一面笑道:“急什么,还有七七四十九日呢。”,便让边上的医女收了碗,又让人呈上一个锦盒,打了开,里面便是一枚丹药。
血龙骨所制的丹药,便是一丸正红。穆修白早已经见过的。彼时李瑄城将炉鼎揭开,那一丸红球就在炉膛内滴溜溜地打滚。李瑄城拾了起来,纳入锦盒。
李瑄城也便将这丹药取出。那呈丹药的医女便也将锦盒收走阖上。李瑄城却忽然盯着那医女看了半晌,旋即把目光投向收红的赤丸,他左右将这红丸打量了下,眉间蹙起,伸手将红丸投了出去,正中那医女的膝侧。那人身子一矮,跪在了地上。
李瑄城遂站起来,震怒道:“你是何人??”
满室注水的医女都微微受了惊,穆修白心下也是一凛。李瑄城已然走到那个呈丹药锦盒的医女前面,道:“你不是楼月。”
那医女并不言语,除了眼里惊惶之色十分明显。她仰头看着李瑄城,脊背不自觉地微微弓了起来。
李瑄城随意点了个人,道:“青梅,你将她脸上的东西撕了。”
叫做青梅的医女便上前去,为难道:“主人,手上没有药水……”撕了怕将面部肌肤损坏。
李瑄城只扫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青梅只好在那人身边跪下,道一声“对不住”。
那人未待青梅动手,便道:“……属下红笺。”
李瑄城听到这个名字,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冷笑了下,又点了一人道:“昔年,你去把浅夏馆主请过来罢。”李瑄城从不称浅夏为馆主。
穆修白默默地看完全程,他有些思绪纷乱。他从希望里一下子堕到了地狱最深。可是他脑海里想的却是,一报还一报,盖当如是。他只在石床上坐着,并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正此时,却觉得胸中一寒,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李瑄城察觉身后动静,回身便见地上的血顺着细弱的水流入了池内,霎时绽开一团红纱。李瑄城再也顾不得红笺还是楼月,一步跨回石床前,就去点穆修白的大xue。一众的医女都看得心慌,捂口无措。这里的人,唯有青梅是院主,她便上前逼问红笺道:“解药在何处?你快说。”
红笺道:“在馆主那里。”红笺也是院主,是浅夏一支,且是浅夏最得意的下属。她口中的馆主便是浅夏。
青梅便回头去看李瑄城。她也有些心惊,不料引子药也已经下了毒。
李瑄城助穆修白将那药吐了出来。那秽物混着血一起吐出,李瑄城以吐毒之故任他吐血。秽物吐尽后血吐不止。李瑄城点他xue位止他吐血,手下飞快,但是效果奇坏,且千寒毒性奇特,不能以内力疗伤,他便更加无法施展。他眉头皱紧,一面用手去捂穆修白的口,一面还在不断地尝试xue位。可除了从指缝里不断落下的血以外,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他恨自己的无能,他下手的劲道很大,他明显感受到身下人因为他制住xue道而痛苦,且因为体内浊气翻滚冲破了xue道而更痛苦。那人的眼里已经蕴了泪。李瑄城可以知道这有多疼,然而他除了下手更重别无他法。
青梅从未见过他的主人如此惊惶。李瑄城好容易才止住了穆修白的吐血。有些失力地回过身来,他显得有些狼狈,白袍子一角往地上一铺,印上了石砖上血迹蜿蜒的斑斓图画,且还在往上攀藤。
他怀中抱着穆修白,一手还在探着穆修白的脉搏。一探之下心便沉了下去,他一面探,一面眼睁睁地看着穆修白目中,耳中也都渗了血丝出来。
他是个大夫,看多了死状,并不以为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