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蒋允衡傻兮兮的样子,宿承临没有告诉他,其实刚一入学,他看见蒋允衡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的,长得真他妈漂亮,是那种让宿承临忽略性别,想勾他上床的那种漂亮。
可后来偏偏发现蒋允衡真诚毫不保留的喜欢着他,他不禁退怯了,不愿沾染上蒋允衡的热度。
可蒋允衡的喜爱,过于炽热烫手,宿承临光是躲避,就觉得厌烦。
蒋允衡拥有他不曾拥有过的情感,又真实坦荡得可怕,他步步逼近,吞噬宿承临的空间,于是宿承临害怕了,他否认,他憎恶,他暴怒。
他是个纯粹的烂人,他的愤怒会发泄在让他恼怒的人身上,每当蒋允衡狼狈不堪,还是渴望直视他的眼睛的时候,宿承临的愤怒就会更加一筹。
本该等蒋允衡的喜欢消磨殆尽,宿承临的愤怒也发泄完后,这两人就毫无关系了才对。
可命运在这一刻织起丝线,它赋予蒋允衡催眠的能力,逼迫宿承临正视蒋允衡,正视蒋允衡的爱。
然后这份爱让宿承临坠落人间。
直到现在,就在医院走廊上,宿承临放下所有桎梏,直视着蒋允衡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终于承认了。
是,他是不会爱人,他天生冷漠薄情,不爱人不爱己,朋友家人情人都不入他眼底。
但人类之所以是高级动物,不仅仅因为会使用工具和发达的大脑,更因为他们具有丰富的情感,他们的喜怒哀乐都会被重视的人所牵引。
人类这么多年的进化,在宿承临身上消失殆尽。
如果打个比方,那就是人海中每个人身上都拴着一根红线,另一端连着自己的亲人朋友,而宿承临活在这世上这么多年,一直都孤立在人海之中,他周身空空荡荡,连同正面的情感都没有。
宿承临这么多年不敢承认,自己不仅称不上真实,甚至连完整的人都算不上。
可是蒋允衡为他塑造了梦境,让他感受到激烈的情感和无法抑制的喜爱。
人只有获得过的东西,才敢去直视。
“我是个烂人,”蒋允衡听突然见宿承临说,“你也不算好,所以我们两清了。”
蒋允衡听懂了他的话,宿承临霸凌他的事,和他催眠宿承临两件事抵消了,两清。
两不相欠。
说完,不顾蒋允衡瞬间更苍白的脸,他收起符,转身要走。
“不,”蒋允衡拉住他的手腕,手上的拐杖应声而倒,“我没说过要两清,你可以恨我,可以打我骂我……不可以两清,我要爱你,我要爱你。”
他获得过宿承临的爱,怎么甘心放手,怎么甘心两清。
他就像一个程序里写满“去爱宿承临”的ai,他的对象可以建立防火墙,可以禁止他访问,但不可以没有响应。
“我从很早以前,就祈求你爱我。”蒋允衡14岁那年,他爸带他去求愿,他的爸祈求财源广进,日进斗金,他叫蒋允衡也许一样的愿,蒋允衡表面上答应,但事后他特意跑出去,追上那个老和尚。
“师傅,我的愿望不是这个,”他拉住老和尚的袍子,“我想要一个哥哥喜欢我,不是朋友之间的,我想他像喜欢女孩一样喜欢我。”
大名鼎鼎的清自寺,没有实现他的愿望。
宿承临还是宿承临,天生恶劣不会爱人,天生情薄爱戏谑众生。
蒋允衡爱这样的他,也渴望着他的爱。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初一的时候,在路上被机车撞了,是你救了我,送我到医院,包我的医药费,还会来看我,给我送糖,从那时候,我就关注着你,我不是天生成绩优异这点你知道的,我是为了你才考的e中,我是为了见你。”
无数个夜晚,他点着昏暗的台灯,一边一边解题刷题看题,顶着父亲的反对,他毅然决然上了e中,暑假打工攒学费,在学校里省吃俭用,勉强维持着生活。
他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上,每当觉得很艰难的时候,看着宿承临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鲜活的生活着,就觉得,这日子还是不错的。
宿承临愣了愣,努力才自己的记忆中寻找这段记忆,他皱着眉头思索良久,突然转过身,声音低沉。
“蒋允衡,你如果是因为这个喜欢我,那我只有告诉你,我是一个很烂的人。”
宿承临顿了顿,第一次有把自己撕开,满腔肮脏内脏都暴露出来的感觉:“不是送你去医院,而是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开车撞到你的是我朋友,我只是因为要去医院,顺便搭你一程罢了。你说我后面还去看你,那是我在复检,初一的时候我的批发育得很快,我一个星期要检查两次,每次我的私人医生都会给我糖,但我不喜欢,只是刚好想起你,随手给你。”
“就算这样,你还要爱我?”
蒋允衡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他想起记忆里宿承临稚嫩的脸,笑嘻嘻的递给自己糖,他被车撞的那天,是他从nainai的葬礼上回家的路上,那天他真的觉得天都塌了,被车撞了的第一个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