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璟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不知身处何地,感官还未完全清醒,只隐约听得海浪声。
花了几秒钟清醒,想起他要和许家声来看海,但此刻身边空无一人,窗外一片漆黑,他有些心慌。不安之中,一丝熟悉的香味钻入鼻腔,是许家声惯用的须后水味道,他低头一看,许家声的深色大衣滑落在膝上。
秋季的风本就又大又冷,海边的风更甚,坐在车里都能听到呼啸的风声。贺璟打开车门,想去找许家声,一阵寒风当头吹过来,差点把他扑回车厢。
“许家声!”贺璟下车喊道,等了几秒没有听到回答。他向四周环视,影影绰绰看到海边一点烟火明灭,当下心安,抱着许家声的大衣向那边走去。
今夜天空晴朗无云,深蓝夜幕中有触手可及的硕大明星,可星星这样繁多,照不亮眼前的海。
海水漆黑幽暗看不见底,像极了某人深沉无望的爱情。
许家声站在岸边远眺,指间是燃了半截的香烟。咸涩的海风吹来,吹得散烟气却吹不散他凌乱的思绪。他脑中一时是少年天真干净的眼,一时是父母与世人的非议。
他可以不在乎外界对自己的看法,但不能不在乎贺璟的名声,与他这样手眼通天又年长的男人搅合在一起,千夫所指的只会是贺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少年才十七岁,他不能无耻地因一己私欲毁掉少年的人生。与对待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不同,他希望贺璟有广阔美好的未来,希望他在有限的世界里探索无限的可能,所以这么久以来他不能上不能下,前后左右进退无法,只能日复一日守着人过一天算一天。
贺璟从远处走来,距离许家声几步之遥的时候却停在原地凝视他的背影。风声呼啸,惊涛拍岸,许家声该是听不到脚步声的,可他若有所觉,转过头来。
贺璟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看着少年走过来,许家声咬着烟,拿过大衣就往贺璟身上裹:“衣服留给你就是让你穿上,你倒好,还抱它过来,怎么?怕它累着?”
贺璟一笑,像条灵活的小鱼一样从许家声双臂间滑出去:“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过来,别闹,一会儿吹得头疼。”
贺璟执拗地看他:“那我们一起穿。”
许家声默然看他半晌,掐了香烟穿上大衣,把贺璟揽过来裹在他前襟里,像是从后面环抱着他。
离得这样近,丝丝缕缕的发香随风萦绕在许家声鼻间,明明用的是同样的洗发水,他却觉得这味道在少年身上格外好闻。
“不嫌烟味熏人了?”许家声把下巴轻轻搭在贺璟头上,声线慵懒低沉。
他在岸边站了快一个小时,地上散落烟头七八支。
“臭死了。”贺璟回头瞪他,眼波流转,“你能不能戒烟?”
“不能。”许家声吊儿郎当,专和他对着干。
贺璟转过头冲他笑笑,那笑容天真羞涩,又透着说不出的古灵Jing怪。
许家声没来得及细品,脚上就是一痛。
“嘶——”他从贺璟的足下抽出自己的脚,立刻服软,“能能能!回去就戒。”
小东西,下脚毫不留情,真是造反了,许家声在心里摩拳擦掌,可又觉得甜蜜,像是被情人撒娇作怪。
太变态了,许家声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享受贺璟的亲近。
两人相依着看海,极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那是夜航的轮船。
“你为什么和任露分手?”海浪声中,许家声听到贺璟这样问道。
任露?他愣了一下,是谁?
像是知他心中所想,贺璟冷冷道:“你伤她的心伤成那样,转头把人家忘了吗?”
少年的语气近乎指责,可许家声无从辩驳,他就是这样薄情寡幸的人。少时父母繁忙不见踪影,长兄与他也并不亲近,他由保姆和警卫带大,飞扬跋扈铁石心肠,不知亲情不识爱情,常人心里那些幽微动人的感情他是一概没有。
如果不曾遇到贺璟,他这辈子也只是个终日浪荡的公子哥。
是贺璟的到来填补了他心中的黑洞,从此那个洞不再漏风,他的心有了感情,血有了温度。慈云别墅也终于不复以往的冰冷空荡,有了家的样子。
然而满腔爱意无法宣之于口,只能成为他心中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不能诉说,便只能行动,许家声低头,在无边的夜色中悄悄亲吻贺璟的发丝。
“如果你们没有分手,”贺璟对他的举动无知无觉,声音中却带着不可名状的难过,“我大概可以问心无愧地坐在你父母面前。”
这话是什么意思?许家声听出言外之意,霎时心神巨震:“阿璟?”
贺璟的眼神落在不知名的远方,仿佛没有听到。
许家声不知道的是,任露到许家老宅哭诉的那天,贺璟没有待在房间里,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听女人哀哀的哭泣听得心乱如麻,一边同情那个伤心的女人,一边心惊于许家声的无情,可归根结底让他无法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