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莫重的身体又是抱恙,他险些昏了,也不知何故。
太医诊脉过后,支支吾吾。莫重便道:“有话直说就是,朕恕你无罪。”
这太医心说自己可真是个倒霉蛋,怎么这样的病症就让自己给摊上了呢?众所周知,柏翠宫里那位离开之后,皇帝再也没有宿在哪个娘娘宫里了,于是这纵欲之疾……未免就显得有损于帝王颜面。
太医趴在莫重耳边说明病情,随后道:“回禀皇上,这问题倒是不严重的,服一段时间的汤药也就是了,剩下的,还需皇上自己多上心些。”
莫重有些意外,也只淡淡点头说“好”,随后便命令服侍的人都退下,照旧一个人躺在御书房的软榻上。
晚晚酷爱老庄,如今他便也拿那些书籍打发时间,于是越发觉得,一切如梦似幻,似真非真,这样的心态,倒是很有利于活着——尤其是在心伤时活着。
只是,一旦成了观者,前朝也好,后宫也罢,再大的事情,也难在心底激起什么涟漪,而后,旖旎梦境成了日复一日里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他仿佛只为那个而活,虽然他一再提醒自己不可以。
傍晚,莫重的思念莫名汹涌,首次鼓足了勇气前往梅子山与白若晚相见,如此,结局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让他见一见她。
莫重策马飞驰而去,到的时候,天还亮着,天边的云彩着火了一般,而那人身着一身白裙,头发简单扎着,坐在小河边不知看向何方,留给他一个淡淡的,却绝美的背影。
一别三年多,莫重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无比,真正到了时,心情却又轻省了,他缓缓坐到白若晚身边,千言万语要对她说,最后以愧疚起头。
“当年……你什么都不肯说,我是真的生气,便发落了你来这里,我明知道此处破旧寒酸,又阴又潮,那时候你连小月子都还没做完……是我对不住你,晚晚。”
白若晚侧身,抬头看他,展笑颜,她抬起手,仔细摸摸他右边脸颊。
“皇上实在不必为此介怀,屋子就是屋子,哪来什么‘破旧寒酸’?此处却是再好也不过的,我在这里恢复得很好,身体比从前更加康健了。”
莫重垂眸细看晚晚,她简直一点没变,也确实,她才二十一而已。倒是自己变了许多,憔悴了,显老了,白发也多了许多,也不知她看了会作何感想?
他实在有很多话要跟她说,骂一骂她,跟她解释些什么,对她表达自己的感情……不过,分开太久了,而今对着她,他连句“没良心的”也说不出,眼泪就簌簌落下。
莫重就哭得泣不成声,他简直是要难过死了。白若晚伸手为他拭泪。莫重紧紧抱住了她。
“跟我回去。”
白若晚把头靠在莫重的肩膀上,轻轻拍他的背:“好。”
即便是他自己提的,他还是十分诧异,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此前他曾设想过太多可能性,这么看来,却又是一团乱麻,既然这么容易就答应跟他回宫,当初又为什么要走,这么多年来,莫随来她这里探望了不下十次,她又为什么从不提一句想要回来?……
“我……我不懂……或许,我从来不曾真正理解你。”
“不理解也没关系,只是一时困惑而已,实则皇上究竟何须‘理解’我呢?我实在就是你,而你也的的确确就是我。”
莫重并没有听懂,但也不想对此发表什么,听着她对自己说些什么,这本身已经是自己最想要的了。
她刚说,此处是个好地方,他倒是深以为意,此处依山傍水,确实是绝妙的,并且他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也有些难以说清的感觉,简而言之,可称为心旷神怡。
小河水泛着天边的红光,越看越是鲜艳,天边的云层越烧越旺,风明明很轻,但树叶摇动得很是剧烈,仿佛还有着某种动力,就连河对岸的那座小山,都像是有生命一般,它就像是在运动……
莫重本以为是自己幻觉,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使劲揉了两次眼睛,山真的在动——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那座小山竟然分崩离析,它就那样炸开了,在空间中变成了无数个碎块,依照某种规律排列着,随之而来,风起云涌,树叶唰唰作响,随风摇摆,仿佛在跳着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舞蹈,那些叶片展现出令人惊叹的生机,就像沉睡万年,终于活了过来。
那些山体的碎块在他面前合成了一座华丽的石头宫殿,王站在其中,俯瞰他的疆土,可转瞬,王朝覆灭,不带一丝人情。眼前万物继续幻化出了种种不同的相,巨大的石马飞翔在天,而后一条水龙盘旋而上,再然后是一把青铜巨斧劈开天地,再然后则是燃烧的凤凰……
万物的声音汇成一首磅礴的生命之歌,而后一切归于平静,山体上积满了皑皑白雪,河面结冰,树木枯萎……最后,他回归于现实,那首生命之歌仍在继续,他确定,只是他听不见了。
莫重不可思议地看向白若晚,他无比清晰的感到,她并不是她,“白若晚”三个字无法概括她,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