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她在一条空旷无人的街上走着,周围一栋栋逼仄高耸入天际的大楼,大楼静悄悄的,关着大门。
天气闷热,她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颗太阳高挂在眼前。远处有间便利商店,是唯一一间开着门的店家。
走了进去,她看了看,仍然不见人影。
她很渴,想要一杯冰凉的水流进身体,於是试着用舌头润湿嘴唇,结果还是忍不住拿了瓶水,但没有钱。她又找了张纸,写下自己的电话,然後离开。
沿着仅有的一条路走下去,从白天到渐渐昏黄,似乎没有尽头。
分不清这里是哪里,深处的意识隐隐告诉她这是一场梦。
手中的水没有了,有徐徐微风吹来。向阳突然想起咖啡店的那片海,想回到那里,也许徐明洋已经在等她了。
眼看黑夜布幕般降临,心急伴随着恐惧也逐渐蔓延。
向阳步伐越来越快,口中不停唤徐明洋的名字。
忽然之间,一架飞机从大楼间的缝隙窜出,快要坠落到地面时,一辆车不知从哪里冒出,堪堪朝向阳擦身而过,接着碰的一下,撞入大搂的玻璃墙里,碎片纷飞,再零零落落地往下坠。
听起来既清脆,又心惊。
像是落在了心尖上,绞痛一般地扭曲成麻绳,快要窒息。
飞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向阳看着那辆一半车身嵌在玻璃里的车,只觉莫名眼熟。
她捂着疼痛的胸口缓缓向前,脚底是心上一片片的玻璃渣,越是近一步就越是疼。
火烧似的,指尖却感觉冰凉。
有股直觉让她不要再靠近,她知道会看见什麽,她不该靠近,想要停下的脚步却跟越发痛的心脏不一致。
她只能不停和自己说,这是梦,梦是假的。
直到看见徐明洋一身血淋淋地坐在车内,向阳双眼倏地睁开,被壁癌侵蚀的天花板映入挣扎的瞳孔里。
慢慢的,痛苦、恐惧,和绝望一一浮现,像霓虹灯一样变化。
她想,这恶梦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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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向阳病了一阵,那个梦境也一直在折磨她。
她故意不睡觉,却还是控制不了陷入。她也不想吃药,药苦,而她向来喜甜。
徐明洋知道她固执,总会拿颗特意买来的梅子糖哄她,只要她乖乖把药吃完,就给她当奖励。
但张宇昂不是徐明洋,他更不知道连张开嘴巴说话都觉得很累的人不喜欢吃苦。
这些天来,向阳知道是张宇昂在照顾她的,可是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感激一个人,也不在乎究竟是谁在陪伴她。
似真似幻的梦依然在继续,谁都救不了她。
所有事,所有人,都已经失去意义。珍爱的咖啡店已被抛在脑後,窗外的大海蓝天,圣托里尼和日本街道之上的繁星皆消失在黑洞里。
有时能看见徐明洋在她床边和她说话,有时也会被张宇昂给打碎。
向阳第一次讨厌人,第一次那样对人发怒。
可是她知道,她是在做梦。
徐明洋是梦,现实中的他也是梦,早已分不清界线。
若是没有这两种,向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存活,彷佛她能做的,只有继续下去,生存在梦与现实交缠的灰色地带里,痛苦并快乐着。
日历上的日期一天一天过去,却忘了是星期几,几月几号。
徐明洋的妈妈走後,向阳爸妈也来过几次电话。她没接,任由它响。
电话来过,也表示人不会来了。她妈妈刚生完小孩,没有空照顾她这个独立的大人,她爸爸更不会出现。
人生好像就要这样过下去了。
站不起来,便一直躺着,像一具保存完好,藏在千年古墓里的死尸,一碰氧气就会腐烂。
不过脆弱也挺好,向阳已经假装勇敢太久。
但大概是张宇昂看不下去,终於有一天他把她暂时拉了出来。
盗墓人的下场总是不太好,向阳崩溃再崩溃,他却一直紧搂着她,一只温暖的手在她背後轻轻安抚。
耳边陆陆续续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溜进了心底「他们一直都在,所以我们要努力走下去,把他们没有完成的完成」
一个受伤的人就算能复原,也不可避免地留下疤痕。张宇昂的话彷佛给向阳指出一条路,一个生存的意义。
想起楼下她与徐明洋的咖啡店,有他喜欢的咖啡,有他教她的回忆,也有两个一起走过忘却不了的风景。
咖啡再度散发出它的香气,蔓延渗透在空气里,唯一停不下的还是幻想徐明洋就在她身边,眷恋般滞留在她制造出最美好的时间缝隙里。
至少偶尔还能像个正常人和找来的张宇昂说说话,虽然说他们大部分都沉默不语,而那日张宇昂说的话,向阳更是一点疑惑也没有。
一晃眼,秋天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