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殿门处微风轻起,殿内走出两名蓝衣内侍,神情恭谨地把二人请了进去。
进入待客的阔室,却没有停留。内侍引着又掀开帘子,走了两道拱门。原来把他们迎进了寝宫深处。
太后半躺在罗汉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肩披银狐大氅,脸色蜡白。
这一看,就是受了惊吓,病倒了。
“哀家听说你受了伤。”
见林钰进来,她没等林钰跪地请安,她便用手拍床,示意林钰过来坐下。内侍忙在太后床上放了个挑丝绣花的蒲团,林钰由婢女引着,坐了下来。
一双温暖的手立刻团团裹住了她的手。
“小女没事,娘娘您却……”想要关怀的话堵在心胸之中,林钰却哽咽得说不出来了。
太后的手拍了拍她,“你心疼哀家,哀家知道。可是让他们就这么从兴庆宫把你带走,真是哀家的疏忽。哀家没想到,他们那么歹毒啊。”她说着用一只手捶床,原本苍白的脸红了起来,显然气急。眼眶中微微含泪,几乎要淌了出来。
贴身伺候的内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娘娘要珍惜身子啊。自从文安县主被歹人掳走,娘娘您就茶饭不思了。后来情势紧张,您更是一病不起。您这样,咱家也不想活了。”说着哭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太后轻斥了一声,终于还是忍住了眼泪。手掌在胸口轻抚,咳嗽了一声。
李律匆忙从不远处迈步过来,扶住太后的脊背,帮她顺了顺气。
没想到太后收回握住林钰的另一只手,用尽力气,使劲儿把李律推到一边。
“你给哀家跪下!”一声厉斥,太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李律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后几步,跪了下去。
“哀家问你”太后虽然气力小,声音却一点都不小,“梁王的事,你是突然知道的,还是早有防备?”
李律眉头微蹙,他那眼角的伤疤更重了几分,“回禀母后,儿臣自半年前才探查得知。”
太后微张着嘴怔在床上。她忍了忍心中的怒气,继续问道,“那么,皇帝也知道?”
李律垂下头,没有做声。
“你,你们”太后指着李律,忽的剧烈咳嗽几声,险些背过气去。待咳嗽停下,白丝织锦的手绢上,俨然几滴鲜血。
……
……
第一百零二章 知罪
那几滴鲜血惊得林钰忙瘸着腿去拍抚太后脊背,李律也慌忙站起来,想要贴身伺候。被太后一个眼神制止,又跪了下去。
“你们知道!”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凄楚痛苦。
“你们知道梁王有反心,一没有劝勉警醒,使他回头是岸;二没有堵漏补缺,使他无计可施。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做,把他捧到高处纵容他做。你和皇帝与他,算什么兄弟!有什么担当!”
李律垂着头没有说话。
太后喘了几口气,继而呼吸渐渐平稳,可声音里的厉色不改。
“哀家且问你,”太后抬起头盯着李律,“你年少未去敦煌前学习,先生教你,说子路问夫子,‘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夫子作何答?”
李律微微抬头,轻抿嘴唇,答道:“朋友切切,兄弟怡怡。”
“真是让哀家心凉啊!”太后的泪水含在眼角,将落未落,更显得伤心异常。“你竟然记得这句,记得兄弟间要和睦相处。先帝在时,常常训诫你们要兄弟和睦、坦诚以待。如今你们非但没有坦诚以待,还等着梁王反了,事态到了最糟糕的时候,你和皇帝好一举把他剿除。如今梁王一脉将要彻底从大弘朝消失,你们心里,可放心了吗?”
室内是许久的静默。
内侍看气氛尴尬,趁机让太医静悄悄从侧门入,想要给太后切一切脉。
太后见了,只是苦着脸挥了挥手。
林钰又对那太医招手,对太后道:“如今京城刚刚安宁,太后殿下若贵体有恙,皇帝陛下恐怕不能专心处理政务了。就算是为了大弘,您也要让太医看看。”
一边眨巴着眼睛落泪的内侍听到林钰这么说,就差点给她跪下来叩谢了。见太后不再说什么,太医忙上前跪坐下来,拿了脉枕切脉。
过不多时,叩头道:“微臣这就去煎药。”便拿着药箱快速退了出去。
李律仍然跪在地上,也不辩解也不劝慰。室内气氛将要再次凝滞,林钰只好开了口。
“其实,”她声音温和道,“此次梁王所做之事,外有突厥皇室参与,内有河南道陈程谋逆。梁王能做到这些,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皇帝陛下也给了梁王机会,只是一个人若专注十多年做一件事情,早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太后殿下知道这个,只是心疼梁王做蠢事,气恼皇帝陛下和肃王殿下没有把事态挽回,对吧。”
被道破了心事,太后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一瞬,看着李律道,“你站起来吧,哀家改日再找你算账!”
又转头看向林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