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两个女子相对而立,谁也不肯退让。
良久,白允的面色恢复了从前的清冷孤傲。
“将军是要去找这个么?”她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一支眼熟的箭来,“将军一箭射进我的院子,不过是要寻个借口名正言顺地进来。如今我将箭双手奉上,将军便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
肖南回心下一颤,几乎无法相信自己那反复遮掩的用心竟被如此轻易就揭穿了。
她强撑着面子,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心虚:“一支箭而已,我若不取、你又奈我何?”
“黑羽箭是朔亲王为近卫所制,便是当差要用,少了一支都不好交代,何况出现在逆臣贼子的院子里。将军若是不怕为侯府惹上麻烦,便将这箭留在此处。”
对方字字轻如柳絮,落在肖南回耳朵旁却似雷公在挥动手中大锤。
黑羽箭是肖家父子所造,她身为肖府人都不知晓,眼前的女子却知晓。
可凭什么?她明明已经背叛了肖准、背叛了天成,有何脸面在此替侯府忧心、为肖准担心?
肖南回的怒气几乎一瞬间便冲上了脸,再懒得粉饰太平,几乎是脱口而出道:“黑羽箭如何、肖家如何,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害他一次还不够,还要害他第二次吗!”
她是常年上战场的人,这几句话间不自觉地便带了些杀气。
白允身边那蒜苗脑袋起先一直低着头啃手指,如今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白允见状并没有去哄他,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半蹲下身子用自己的衣袖去擦那娃娃脸上的眼泪,一边擦一边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怎么会、怎么会......我怎么会害他呢?”
肖南回在一旁冷眼看着,对那女人嘴里说出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把箭还我,我懒得在你这多待。”
白允却似乎改变了注意,起身定定瞧着她。
“将军方才一箭便将墙上缺损贯穿,力到了十成,却只入了木栏三分。可知是为何?”
肖南回本不想搭理对方,却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曾与肖准的赌约,下意识开口道:“箭过石墙有所磨损,力道自然会卸一些。”
“非也。黑羽箭当初为了稳定箭矢破风的力度,特意加长了箭挺的部分,却使得其准头多有不足,需得良弓做配。”她边说边向肖南回伸出了手,“将军射我一箭,我还将军一弓。将军可愿借弓一用?”
先前战场哨塔上那一箭还历历在目。肖南回心知这女子是射箭的个中老手,绝不像看上去那样柔弱无害。
理智告诉肖南回,她不应该顺着对方所言轻易递上武器。然而此时此刻,她有种赌气般的执拗。
肖南回将背上的弓递给了白允。
女子纤纤细手轻轻握住弓臂,对着她绽开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将军且看清楚,你和我之间的分别。”
肖南回愣在那里,只定定看着那白衣女子行云流水般抽箭、搭弓、瞄准、射出,速度快得惊人。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白允射箭的模样,那是极为罕见的反手小架射姿,同肖准射箭的样子一模一样。
漆黑的箭矢从银白的弓弦上飞出,擦着肖南回的耳侧而过,似一条灵蛇一般钻进百步之外廊庭上那镂花的细孔,钉入树干时、力度依然不减。
那张弓不过一石的拉力,射出这样的力度只说明:箭矢穿过细孔时没有半点摩擦减损,可谓一击而过、干净利落。
“这是白角弓,本就出自我手。你用不惯,也是常事。”
对方每说一句话,肖南回都感觉自己心里的某座殿宇坍塌了一角。
她望着那把弓臂磨地发亮的白角弓,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她曾经见过这样的弓箭。
纤细优美的弧度、简练Jing巧的设计。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她小时候根本没注意过那把弓的细节。
那把挂在肖准房间的不准旁人触碰的弓、那把被当做赌注的弓、那把终究不属于她的弓。
它挂在肖准房间最里面的墙壁上,经年已经黯淡了许多,但如果能有一块软布沾上细粉好好擦一擦,她应该能看到那弓的弓面好似一弯皎洁的新月,是本白色的水牛角制成的。
黑羽箭,白角弓。
它们本就是一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更新过后看到大家的留言,内心很是感触,也和大家说几句心里话。
我本职工作就和码字有关,一直很看重将故事分享给大家的过程,但最近几年,我作为一个创作者对当下的创作环境感到十分失望和疲惫。这个大环境不仅仅局限于网文圈,也是我无力改变的某种局面。
看到有留言问为何不入v,这件事归根结底也和我本职工作有关。《解甲》刚开的时候虽然申签过了,但在过合同的时候被编辑劝退了,因为担心版权划分不清。但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