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等会要审讯些什么,今儿个大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拽起来,朝食未入,可要把我给饿死了。”一名瘦瘦高高的青年抱怨道,他才说完,前方就有人伸长脑袋望过来,那是名嘴角点着一颗墨团的矮少年,他以袖掩面,贼眉鼠眼地扫视一圈四周,才悄咪咪说,“我有个哥们儿就是昨日被捉来问话的,昨晚有幸见一面,听了点情况,据说啊,县令大人之所以这么大动静捉人,是跟一件惊天大案有关……”
苏酥听到这就没再听了,相比于这些道听途说之人,她知道的事情远比他们要多得多,眼下最关键的是等会该如何表现才能不叫人发现端倪。
她心中琢磨起事情,拧衣摆的动作便不自觉慢了下来。
“下一个,王成。”戒律房门口响起了传令声,随着一名面色苍白的青年走进去,房门瞬间闭合。
那清浅的关门声还是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都惊了一下,少不得就有几个因为受不住这样的煎熬,小腿肚子打起颤来。
雨水越下越大,快要将众人的低声耳语淹没,苏酥则抱着胳膊半偎于队伍末端的墙壁处,只偶尔因为站麻了腿脚而变换姿势。
在这群等候传令的人里面,她看起来应该算是最淡定的。
终于在两刻钟后随着大门再次打开,有衙役喊了她的名字,苏酥懒懒散散地伸手弹了弹衣袍,而后跟在对方后面往内走。
越往前走,四周光线越暗,尤其是在这个生产力发展极为匮乏的年代,没有窗户纸与玻璃的过滤,分割内外空间的只有几节干巴巴的木头。
苏酥发现古代的戒律堂有点类似于后世警局的审讯室,屋内光线昏晦,唯一的光照来源除了桌案一角正在燃烧的橙黄色火苗,便只有正前方稍显突兀与刺眼的光束。
稀稀拉拉的冷风从窗棂处渗透进来,她拢了拢袖口,看清了光晕中那人深深浅浅的轮廓。
正是陈梁。
苏酥以为还要装模作样地下跪并高呼两句荣幸之类的,结果自己刚提了提衣摆,对方直接开口了,“姓名。”
苏酥才俯下一半的身躯微顿,挑起一边眉毛抬起头,答得干脆:“草民墨舒。”
“哪里人士?”
“楚州宴阳人士。”
陈县令对照着竹卷上的文字抬眸看她,“本月初来的蓬莱县?所谓何事?”
“大人英明。”苏酥颔首,“小子在外行商,两月前曾听闻蓬莱县风水养人,又民生富庶,这才不辞辛苦前来此地,耳闻不如目见,蓬莱县果然不负蓬莱之名,民风开化……”
“停,”陈梁凉凉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话,扫了眼吴文松一早整理好的公文问,“据守城官差汇报,与你同来的还有一名女子及幼童。”
“正是如此。”苏酥似有不解,“不知大人此问何意?草民来蓬莱之后一直恪守良民本分,未曾作jian犯科,为何大人要命人逮捕草民来此?”
陈县令并未作答,而是问:“那女子与你是何关系?”
“兄妹……”
“啪!!!”
陈梁手中竹卷豁然往桌案重重一掷,两旁衙役吓得瞬间闭紧了嘴,而看向苏酥的目光渐渐燃起恶意与不善。
可这么一下之后,陈梁又好像只是手滑一般,重新将东西拿起在手心里细细摩挲,“先前去过哪些地方?”
苏酥垂眸:“草民自北而来,一路经商买卖,去过的地方实在太多,不知县令大人想问什么?”
“你说你自北而来?”陈梁声音透着惯有的严肃,“但你方才说你是楚州人士,而楚州地处晏河之南,是为南方,你为何不就近先至蓬莱,而要绕道返行?”
苏酥心道:墨舒是娇娘早年弄来的假身份,她只能在这个基础之上将错就错。但这会儿肯定不能这么说,陈梁句句带有试探之意,只怕她从何处来的底细已经被他顺蔓摸到一二,这种时候最不能做的就是自欺欺人地狡辩。
她像是没有经过思考就给出了答案:“实不相瞒,草民岁前家中遭逢变故,生意惨淡,无奈之下只得携妹北上投奔远亲,谁知时隔多年,那家人早已迁走他处,草民跟舍妹只好一路打听询问去处,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草民寻到一点蛛丝马迹,方入这蓬莱县一探究竟。”
苏酥言辞坦率流畅,一字一句诚恳清晰,由于之前曾与她会过一次面,陈梁对她的印象本就带着几分审视,从而不知不觉间就把那份稍纵即逝的怪异感归于对方捉摸不定的本性,他点着太阳xue状若思忖,“原来如此,那现下如何了?”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提笔在竹卷上轻轻落下标记,就听苏酥摇头叹息,“一路寻亲,草民随身携带的盘缠已然所剩无几,不得不暂停计划先找地方落脚。”
陈梁点点头,将墨笔放下来,“既然令妹已然出嫁,现如今还有了女郎,你一介外男带上她路途辗转,是否有悖风化?”
他始终还是没忍住将心头的怪异感问了出来,望向堂下人的眼神稍稍聚焦几分。
苏酥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伤心事,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