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你就可以了吗?
美如奇迹的女人这样说着,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告诉他他只需要看着她就可以了。
她没有问他愿不愿意,只是强横地把原有的世界完全粉碎,直接把他拉进她所在的地方,脑海中甚至没有想过他会拒绝这一可能性。
这种绝对的威严感将他压倒,连灵魂都为之颤栗,刀入心口,那冰凉刺痛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握住他的手的女人带来的,当他重新睁开双眼,这个女人就是他目光所及的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个女人,她的存在感是霸道无理的,连自己的存在都没有生存空间,连意识都被她占据。
虚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因为樱井玉子根本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宣布。
有时候,望着窗外浩瀚无垠的星空,那星光所不能及的黑暗犹如一个个漩涡,连重力都无法逃离,虚被整个宇宙的寂寞给穿透了,好像赤身裸体地漂浮在太空中,顷刻间便被碾碎……这种时候,虚就会想,或许当初活过来的是另一个人。
虚曾经到过一个星球,那个星球上的人怀疑一切,他曾与其中的一个人交谈过。
那个人问了他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如果一艘船上的零件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零件都不是原来的零件,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那个人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用那艘船上取下来的零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这艘船和新的船中,哪艘船才是真正的那艘船?”
代入到他身上,“那艘船”就是没死之前的虚,“这艘船”就是吉田松阳,“新的船”就是他,现在的虚。
既然如此,那么回答就只能有一个。
虚思考着这些没有任何实际用途的问题,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都能指向樱井玉子。就像他当初欲盖弥彰地目不斜视,如今他通过曲折的思考回路来叫自己的注意力可以顺理成章地放到樱井玉子身上。
这个活了五百年的阿尔塔纳化身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相当笨拙,因此樱井玉子格外喜欢逗他,偏要把他的伪装都扯碎才开心。
可是逗完了,高兴完了,樱井玉子就不管他了,把他丢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自己却飘飘然回了地球,对他说她是喜欢他的,但是她还有事,所以等她想见他的时候,她会联络他的。
虚有时候无法控制地恨樱井玉子恨得要死,因为他无法掌控她无法得到她,这种永远也触摸不到的焦虑叫爱也成了恨。可是这恨只可能扎根在爱的土壤中,所以虚不愿意承认他恨樱井玉子,他甚至不愿意承认他关注樱井玉子。他关注的是樱井玉子所做的事,是那些重要的情报和消息,与樱井玉子本人无关。
虚的复杂心情樱井玉子并不关心,她现在只关心胧,她觉得胧很可笑。
没错,她是在关键时刻推了胧一把,但谁也不能否认,抓走吉田松阳是胧自己下的决定。
这一罪责完全是他一人犯下的,他没有可以推诿的余地,更别说补偿了。
这个世界没有给人类弥补错误的机会。
所以为什么要对虚献上忠诚呢?
他真正忠诚的人是吉田松阳吗?
只能是吉田松阳吗?
难道不是谁都可以吗?
樱井玉子侧躺在床上,翻着书,问出了这个问题。正在泡茶的胧手一颤,热水泼到脚上,他却恍然未觉。
“松阳老师已经死了。”
胧轻声道。
樱井玉子有些想笑,但看在胧突然变得颓丧的情况下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眸中光彩欲盛,叫胧怨她又怨自己。
“对啊,因为吉田松阳无法达到你的要求,所以你杀了他,换了个不会有人和你抢的,还美其名曰报恩赎罪……胧,我果然很喜欢你呢。”
用能叫人心醉的声音说出叫人心碎的话,本身就是樱井玉子身上的矛盾点和魅力所在,这一点的话胧是早就知道的了,可每一次都要被惊吓一次,冲击是巨大的,叫人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才好,要想满足这个女人的恶毒,就必须把自己变得恶毒。
可此时此刻,胧却想起脱下垫肩给樱井玉子玩的虚,心脏里流淌的血ye渐渐变稠,好似污浊的泥潭,所有思绪都不可避免地被剧毒的瘴气浸染。
或许是自我安慰也说不定。
胧想,如果不是樱井玉子如此恶毒,那么或许他就没有勇气靠近她了。
彼时初遇,一个超越了人类想象的美人对他微笑,声音好似惑人的海妖……如果当时樱井玉子眼中的恶意不是那么明显的话,或许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敢也说不定。
凡事都有一个度。过了度,超了界限,那就是不可理解无法容忍的。正是因为樱井玉子那异于常人的思想弥补了她那不可直视的美貌,所以才给了人“可以亲近”的假象。这是一朵会伪装自己的娇花,把自己扎根在污浊的泥潭里吸引人沉沦,让人抱有拯救她的幻想和冲动。
这样说来的话,其实樱井玉子是说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