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人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
崔家生意多,偶有和她家冲撞,多是老掌柜或是管事去商谈,她一概避之不见。
外头应酬时候,众人都说崔家二郎积威深重,寻常人不敢靠近,生怕自找难看。
偏有一传闻说崔昫请了好多料理草木的好手,看顾家中那颗百年神树。
重活一世这样荒诞的事情再难以置信,都不得不被眼前所见而征服。
赵玲珑长吁一口气,耳听杏仁还在埋怨崔家人如何不好,她淡然一笑,“你吩咐人去套车吧。”
套车?
杏仁疑惑一瞬,马上明白了。
女郎这是在崔家受了委屈要回娘家,求老爷和夫人做主了吗?
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示意一下身边的小子,跟上女郎的步伐,快言快语道:“女郎,咱们这一次定要崔家二郎上门求才能回来。”
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未等崔二郎一句话,您就屁颠着赶过来了。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生怕惹女郎伤心。
赵玲珑点点头,心说便是上门求,这崔家大门都不必再进了。
崔家西苑占地颇大,一路左拐右折的,走了小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只见此地人进人出,水雾凝珠,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米香。
直到此时,杏仁才知道女郎要来做什么。
她当先迈步进了屋中,吆喝着将几个厨娘赶了出来,“快快出去,我家女郎要给二郎做朝食了,你们呆着碍事。”
未成婚前,自己便时常来崔家西苑给崔昫做吃食,故而和厨房做事的人都熟悉。
众人知道王家是开酒楼发家,人家做饭都是有秘方的,自己强待着岂不是说不清楚。
故而杏仁一发话,众人便渐次离开。
刚才还热闹异常的地方,不一会儿便清净下来。
赵玲珑不嫌弃此地凌乱,自顾将外面宽袖衣衫褪下,只留一身便衣。
厨间灶上的火是不停的,屋中一点也不凉。
杏仁寻了一个小墩子做着,双手托腮,乐呵地瞧着女郎做饭。
日光顺着窗棂投在窈窕女郎身上,金黄色,暖融融。再一想到女郎饭成后的浮动香气,小丫头不由地呵呵一笑。
女郎厨艺出众,早早就将崔二郎的五脏庙抓了个准,不愁他不上门去接人。
嘿嘿~~~
灶间一瓦罐上正扑哧扑哧地往外冒热气,揭开一看,正是方才在院中闻到的粥香味。
米汤粘稠,入口绵软清甜。
岭南多shi热,当下时节还不明显,一等入了夏日大伏天,每家每户桌案上都少不了一味粥。
不同于关中北地的豆粥、杂粮粥,岭南的白粥和甜粥,岭南之人多择以‘味粥’。
味粥偏向于鲜之一字,以滚粥和煲粥为主要。
厨娘已将岭米熬得大半熟,此时若是再加其他材料,必然不会有水米融合、柔腻如一的效果。
地上的小翁缸里有新鲜的河虾在游动,赵玲珑估摸着这一瓦罐的米汤多少,捞出五六只。
活虾新鲜,素手来回几次就将泥肠挑去,蜀姜切丝,拌以雪花似的白霜糖粉,加川花椒粉,腌制片刻。
鲜虾下锅,只加上小许的凉水降温,等到再沸腾的时候,红虾rou在白米粥中来回翻涌,融合成另一种鲜香。
主仆二人配着一碟子酱菜,不一会就吃个肚腹饱。
吃饱餍足了,杏仁才后知后觉出异样,不安地收着东西,“女郎,这粥不是给姑爷留的嘛?”
赵玲珑摇了摇头,却不解释,等外院马车套好了,起身往外走。
杏仁嘟了嘟嘴,觉得女郎这样不冷不淡地样子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却有什么不一样。
想不通就算了,反正女郎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好了。
自内院厨房到大门,过了居中的花园时候,赵玲珑顿了一下,转身到崔昫惯常呆着的书房留了一会儿。
然后带着陪嫁来的管事婆子丫鬟们又浩浩荡荡地回家了。
日中时分,崔昫刚翻身下马,连一句话都没交代,大步迈开,直直往后院赶去。
终于看到香海堂的大门,他才止住脚步,深吸几口气终于将胸膛中的狂跳安抚,又是往日那个八风不动,冷静自持的崔家二郎。
香海堂院廊下各处的红布还挂着,依稀能露出昨日喜事的欢庆感。
崔昫心间稍安,越往里走,莫名生出几分忐忑。
他把这归咎于自己马上疾驰一个日夜。
站在门前再次长吁一口气,而后伸手推门。
预料中的佳人身影和笑颜并无出现。
不仅是他的新妇不在屋中,连一个伺候茶水的丫头都不在。
这是去东边请安,尚未归家嘛?
他疑惑着,压下那点点不快,寻了正对着门口能瞧见院中情况的曲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