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刚回到府,就听到下人跟他说,季姑娘和太女殿下去了百花楼。百花楼那是什么地方?林长徽自然知道这其中污水,他便连衣服没换就赶了过来。
幸好太女殿下和季知草没有出事。
在她看来,季知草虽出身平民,可身边环境单纯,自是不知道这其中Yin暗;唐卿元出身皇家,身边交的都是名门贵女,那些龌龊事又如何会进入她耳中?她又如何懂这些?
见到季知草和唐卿元都平安无恙,林长徽提了一路的心这才放下来。但他的脸色却跟着一起沉了下来,“殿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似是劝告,但带了些怒意。
唐卿元不明所以,更是不知她怒从何起。
在林长徽看来,唐卿元这是不爱惜自己。并非是出入烟花场所有损名声而不爱惜,而是她出入危险地方不珍惜生命。
唐卿元不知道她对于林长徽来说是何等重要。
当初若非唐卿元,只怕她现在还只是“林长徽”,而不是“林大人。”
季知草知道林长徽的身份,自然也就明白她的情绪。当下忙打断了二人之间诡异的氛围,“大人,我有些扶不动了,你帮帮我。”
林长徽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之处。他对着唐卿元行了一礼,说了句失礼了后便沉默着从季知草何白芷二人手中接过女子,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几人在马车中沉默不言。
许是大家都过于不适,最终是最先沉默着的林长徽,最先打破了这片安静,“殿下,您如今是大宁的储君,尊贵无比,您的出行必须得有侍卫跟随。而且一定不要去危险的地方。比如今天,若是有个万一该怎么办?”
“殿下,你......”
“林大人!”
唐卿元生硬地打断了林长徽,她道,“那地方你说,对我是危险的地方。那你有没有想过,在那里待着的那些姑娘们,她们安全吗?”
“殿下,她们岂能跟你相提并论?”林长徽皱了皱眉。
“林大人,你是男子,可能不懂我们女性。”
马车摇摇晃晃,唐卿元说出口的声音也断断续续,“我们女子比你们男子擅长的,便是同情。或者说,是因为我们女子把自己当人,而世间多数男子都不把我们当人的缘故。”
“世间男子不把我们当人,所以他们会感动于家国大义、感动于父子情深、感动于兄弟厚情,却唯独不会感动我们女性的情感。因为我们女性把自己当人,我们会对更多的事情热泪盈眶,是除过男性父子情深兄弟厚情之外,独属于女子之间的、男子不屑了解的情感。”
唐卿元一字一句:“我知她们的痛苦和血泪,又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林长徽也是女子,她当然知道唐卿元说得是什么。
可是——
她仍正色道,“殿下,你与她们不同。”
那些女子是将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再也找不到踪迹的人。可是唐卿元不同,唐卿元是可以把能淹没女性存在的历史长河拦腰斩断,逼着历史长河加上女性名字的人。
所以不同。
所以唐卿元不能出一点事儿。
唐卿元不知林长徽是女子,也不知她心底的想法,故而沉默,不再多说。只是心底遗憾,女子为官的还是太少了啊。
马车内又沉默了下来。
林长徽似是不愿让马车沉默,他又道,“殿下,您是打算将那些女子都解救出来吗?”
季知草也跟着看向了唐卿元。
唐卿元垂着眼,黝黑的瞳仁盯着膝盖发呆。林长徽跟在唐卿元身边已有些时日,自然也知道她此刻是个什么想法。
揣测成真。
林长徽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
“殿下,京中大大小小的青楼几十上百家,这背后的势力盘综错杂,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殿下你还没站稳脚跟,现在就开始挑衅他们,会不会太快了?”
多数官员都靠着青楼酒馆赚钱,毕竟当官的那些俸禄养活不了他们。他们除过衣食住行外,还要考虑给同僚送礼,给皇亲贵族们送礼,那点俸禄根本不够,所以他们便寻赚钱的法子。
青楼是来钱最快的,他们只需要付出几百文的钱,就可以收获成千上万的银两。加上有他们这些朝廷官员作为依靠,几乎无人敢来闹事,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是故青楼这种压迫女子的地方,也是势力盘踞最为错杂的地方。
林长徽的担忧并无道理。
可是唐卿元却不同意。
她现在一安静下来,鼻子中就能嗅到那些腐臭的气息,耳中就能听到那些女子凄厉的哭泣声。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将那些女子救出来,才是首要的:
“若是等到孤羽翼丰满,那孤今日见到的那些女子,能坚持等到孤的那一天吗?”
唐卿元这句话把林长徽问住了,二人心知肚明,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