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愠盯着指尖上勾着的那一片桃粉色衣袖,听着她口中疏离又谨慎的声音。
姑娘家声音软糯,许是江南呆久了,带着一股子姑苏吴侬软语的江南小调,婉转悠扬夹着一股别具风情的娇调。
哪怕这般静静的坐着,听她漫无目的说一日的闲言,他心中也是极愿意的。
但这一日独处,可是他千方百计机关算尽,才得来的机会。
他偏执的想在她心中留点什么,哪怕是令她恼怒不喜的,但只要她能记住他,这便够了!
贺愠抿了抿唇,而后起身,但他拉着沈青稚衣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声音清润如玉:“请姑娘稍等。”
贺愠起身,轻车熟路往这间禅房深处去。
沈青稚才注意到这方隐在深山寺庙后头的院子,是别样的雅致清幽,临窗放着书案,书案放着上好的笔墨纸砚。身后是一扇乌梨木雕云松屏风,再一旁就是放了满满当当书籍以及各色小玩意儿的博古架。
抬眼看去,禅房里一物一具,瞧着色泽和新旧程度,恐怕件件都是他平日里惯用的物件,这院子也定也是他常来的地方。
禅房深处,一阵一愣的悉悉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不一会儿功夫贺愠便从里间走了出来。
沈青稚闻声望去。
只瞧得不远处的人好似画中走来,头带玉冠,身形颀长,一身象牙白色云纹外裳,低调内敛,却也不失端方玉润的贵气。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沈青稚一时间竟是看呆了去,往日清冷的凤眸此刻微微睁圆,瞳眸深处带了惊艳,心玄撩拨呼吸都不自觉加重。
“姑娘久等。”贺愠慢慢行至沈青稚身前,因着身量极高,他便微微俯身瞧着沈青稚道。
沈青稚呼吸一顿,恍然回过神来,她小心退后一步,抚着自己狂跳不停的心口,极力与贺愠之间保留安全距离。
贺愠似没瞧见她的紧张,抬手时手里多了枚碧玉缠枝海棠簪,翠色的簪柄枝叶缠绕,末尾处开了大朵大朵鲜艳欲滴的海棠花。
这簪子极美,更是依着玉石本身的形态,工匠以鬼斧神工的技艺雕出来的物件。
沈青稚看着贺愠手中的簪子,她又不禁后退一步,神色略带慌乱。
贺愠抿唇,不说话,而是抬手指了指她发髻的位置。
沈青稚抬手一摸,才发现发今日出门时,发髻上簪着的茉莉珠子碧玉簪,许是在马车里掉了。
只是这东西,瞧着上头的色泽,这恐怕还是一件被珍藏许久的旧物,沈青稚神色犹豫,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开口违逆贺愠的意思。
贺愠一叹,语态无奈:“姑娘为何这般小心谨慎,丝毫不敢逾越一步?”
他说着,抬手不容拒绝便把那簪子给簪到了沈青稚乌黑如墨的发髻里头,还不忘赞了声;“这簪子配姑娘,是极好。”
沈青稚赶紧行礼道谢,声音谨慎道:“等晚间回去时,我便把簪子物归原主。”
贺愠神色闪了闪,他静静的瞧着沈青稚半晌,最终未反对,也未开口同意。
二人说话间,那去而复返的小沙弥,这时小心翼翼在门外道:“师叔,我可以进来吗?”
“嗯。”
得了肯定,小沙弥这才小心推门而入。
沈青稚闻声望去,便瞧着屏风那处绕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小沙弥身量不高,却提了一个极大的都快有他人高的食盒。
小小的人儿力气极大,把食盒往贺愠身亲一放,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壮着胆子道:“师叔,敬善也有些饿了。”
贺愠闻言,不动身色拧了眉头,眼中神色带着严厉。
这个叫敬善的小沙弥赶紧吐了吐舌头,转身就想溜之大吉,不想才准备转身,便被人拉了衣袖,那人声音娇糯道:“贺大人,不如就让敬善小师父一同用膳?”
眼前的姑娘打的是什么小心眼,无非不就是不想与他单独相处罢了。
她主动向他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他难道还能拒绝?
贺愠拧着的眉头渐松,微不可查点头:“好。”
敬善双眸一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朝着沈青稚天天的笑了出来:“谢谢姐姐。”
然而,小沙弥这一声不轻不重的姐姐又叫得,贺愠敛了眼中润色。
他被敬善称作师叔,眼瞧着就要三十而立的年岁,而他眼前俏生生娇滴滴的小姑娘,才及笄不久,不过是十六出头的花龄。
他大了她足足一个生肖轮回,贺愠心底漫起酸涩,面上神色却毫无波澜,瞧着小沙弥勾了勾唇,突然邪气一笑。
笑的敬善心头毛骨悚然。
果不其然贺愠下一句便是:“饭后抽查你功课,错一处,一戒尺!”
小沙弥敬善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不就是一顿午膳么,还是他悻悻苦苦拎过来的,瞬间神色委委屈屈,憋得一头撞进了沈青稚怀里,抱着她的手臂可怜兮兮:“姐姐,师叔欺负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