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男人声音浅薄应了一声,外头便没了声音。
沈青稚心里提了口气,神色泛着小纠结:“大人,可要我扶着你下车?”
后一刻,沈青稚耳畔边一声极轻极淡的笑声,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可舍不得伤了你。”
转眼贺愠自己掀了车帘,跳下马车,那动作快得沈青稚不及反应。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贺愠声色温润从外头传来:“姑娘还不下来?”
终于还是到了么?
沈青稚心里愈发没底,她根本不知贺愠这陪他一日的要求,究竟是陪着他作何。
神色带着慌乱,她深吸口气,压了心思,小心翼翼挑开车帘子,发现眼前是处极其隐秘的院落,依山傍水,能清晰听得不远处潺潺水声。
沈青稚站在车辕上,正要抬手提了裙摆,小心跳下马车。
却有一只手,伸到她的眼前,那手如上等骨瓷,修长好看。男人脸上还带着苍白,他眼中却隐着星辉般熠熠的光。
沈青稚想要婉拒,那手的主人却是不容拒绝。
这位世间传闻最厌恶女色,冷血无情手段狠了的贺大人,亲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眼前的疯狂,恐怕还不止于此。
小院里,除了她与贺愠之外,只剩不远处站着的瞧着不过八九岁的小沙弥。
小沙弥长得格外讨喜,唇红齿白,Jing致秀气,哪像山中寺庙养出的孩子。
沈青稚抬眸看向贺愠,冬日阳光下,他后背肩胛骨处的伤口,瞧着越发鲜血淋漓。
小沙弥见得二人下了马车,他赶紧上前恭敬行了礼:“贺师叔。”
贺愠点头:“走吧。”
小沙弥似乎有些怕贺愠,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小小的孩子,手里头提了一个大大的药箱,短胳膊短腿,走得却极快。
穿过曲径,行到一处檐廊下头,小沙弥推开其中一间禅房,带了二人进去。
进去后,小沙弥先是看了看贺愠,又看了看沈青稚,再想着前头他家师尊的吩咐,小沙弥提了手里的药箱。
小短腿噔噔噔,跑到沈青稚身前,毫不犹豫把药箱往沈青稚手中一塞:“姑娘,我家师叔这伤,就交给姑娘了,小僧告退。”
沈青稚盯着被塞到手里的药箱,有一刻发愣。
等她反应过来,小沙弥早已经关了房门,不止跑到了何处。
给贺愠上药?、
沈青稚有些手抖。
这是她黄花闺女能做的事?
更何况这位大人……她心头波澜起伏,双颊爆红,竟不知如何是好。
屋子里一声极淡的轻笑,男人直径走至她身前,声音黯哑:“我自己来便行。”
此时他额间还沁着细密冷汗,伸手拎药箱,温润的指尖好似不经意划过她的手背,惊起她心里连连颤栗。
贺愠转身,往屏风那处走去。
沈青稚愣愣站在屋子里,看着屏风那旁模糊的身影,神色纠结,不自觉间就咬了自己的唇瓣,眸色忐忑。
巧在这时候,屏风后突传来声,极为浅淡的闷哼声,压抑克制。
沈青稚心头惊颤,后退了一小步,复而深深吸了口气,含着心思,小心谨慎抬步饶过了屏风。
贺愠正脱了外裳,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中衣色泽纯白,更显他右边的肩胛骨那块,触目惊心的伤痕。
其实伤的并不重,只是瞧着血rou模糊格外恐怖,半个肩膀都染上血色,伤口结痂,加上前头外衣脱下,又撕裂了伤口,这时大片鲜血涌了出来。
贺愠一只手并不方便,肩胛骨处又看不见,结痂伤口连着外衣,是被她他咬牙硬生生扯下的。
就在他要解开中衣换药时,一阵清冷甜香,他的衣袖被一直细腻软白的小手轻轻扯住。
那手的主人,因着紧张还在不自觉发颤,声音发紧,藏着思量极久的勇气:“贺大人,我来吧。”
这瞬间,贺愠浑身僵直,他垂了眼眸,声音压抑又暗沉,说了句仿佛是违背他心意的警告:“请,姑娘三思。”
最后二字,他说得极重,克制忍耐。
沈青稚压了心思,声音发紧:“不过是一次换药,臣女与大人身份悬殊,大人就当是我报了前头大人的恩情。”
“恩情?”贺愠的笑声有些冷,又带着无奈。
“姑娘给我脱衣换药,这算来,四舍五入便也是肌肤之亲,这伤我的名节的事,姑娘可以觉得不在乎,那因着是姑娘还恩,可我这二十多年来修禅守戒的名节,又当如何?”
这话,听着怎么都有些过于无赖了,却又字字都是道理。
沈青稚微僵的手,还扯着贺愠中衣的衣袖,却被他这一番话,震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难道是,贺大人,要她一个姑娘负责?
就因着他修禅守戒,不沾女色,然后她给他换药,看他了皮rou,就是间接坏了他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