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是和风煦日的煦。柳公酌取之煦字, 是希望她能人如其名,长成像阳光一样温暖的人。于是她抹去原来的自己, 忘却曾经的模样,然后照着柳公酌的意思活成温驯乖巧的柳煦儿。
真正的小包子去哪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确有其人, 城北的陋舍是真的、病死的包三娘也是真的, 还有昔年包柳两家曾有的婚约都是真的。
任谁顺藤摸瓜去查, 关于小包子身世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有柳煦儿是假的。
为了伪装成小包子, 柳煦儿熟记城北的住址、她所谓的家人还有街坊邻里。当别人问起的时候, 她必须能够清晰应对、倒背如流。所以她能够为公主领路找到宫外那个所谓的家,并且在遇见隔壁邻居之时片刻疑顿之后很快反应过来。
她们两者的长相有所出入,但是应该相差不远, 所以邻居周雨在见到她时只是狐疑却没有完全否认, 这还是因为周雨早年离家去了百绣坊鲜少回来,与小包子接触得少了,这才没能认出她。
柳公酌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连龚玉拂也被蒙在鼓里,然而这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柳煦儿入宫之后一直是文chao在照顾她, 渐而渐之发现她的种种异样。后来她被调去缀华宫,意外遇见这个身份的故旧李琴——
李琴出身城北老盘十里窦,原来住的地方就在包三娘母女家址相隔不远的另一条巷。后来李琴被迫入宫作了粗使宫奴,直到公主归京的消息传来, 皇后安排从各宫抽调人手送到缀华宫时,也将她给送了过来。
起初双方全无交集、各自安好,直至公主归京当天小秦妃来闹事,柳煦儿的出现引起李琴的注意。
双方入宫之前住得近,过去确实有来往,李琴认得真正的小包子,所以那日清早天未亮,柳煦儿独自到院子里打水的时候被堵住去路,李琴质问她是谁。
那是她成为‘柳煦儿’后,第一次被揭了伪装。
“不要听信柳公酌的话、不要怕他、也不要受他控制。我们不是柳公酌的走狗,没必要为他一句话而拼命。”文chao谆谆善诱:“你我都是同类人,只有我能懂你,我也会帮你。”
宋峥恼道:“煦儿跟你才不是一类人!”
“她原本就是柳公酌养的死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看到的全不过是她的伪装,你又知道她多少?”文chao冷笑。
宋峥双眼死死盯着柳煦儿,可柳煦儿却没有看他,双眼定在文chao身上,似是思考究竟什么是一类人。
难道她与文chao是一类人吗?
“我没杀人。”柳煦儿说。
李琴质问她,还敲诈她。可她又没钱,李琴恼羞成怒扑过去,她一闪身,李琴就栽进井里去了。她那时候还主动搭把手了,可李琴的指甲抠得她手臂太疼了,是李琴自己抓不住栽进井里磕出血,整个人沉进水里救不回来的。
柳煦儿又说:“我还救人了。”
一如那天她发现形迹鬼崇悄悄跑到临府的偏僻湖岸而去的林有清将拼命挣扎的喜眉死死按进水底下,她抓起石子扔出去,这才能让喜眉有可趁之机,把林有清拖进水里。
因为公主说不希望林府出事,公主不希望林府受林二这样的祸害所累。
“我跟你才不一样。”柳煦儿止不住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正因公主说的每一句话她都铭记在心,所以她知道公主是个多么好的人,而她却是个配不上公主的坏蛋。
跟文chao一样的坏蛋。
心碎如泥的柳煦儿没有抹干眼泪,举起断剑狠狠刺向文chao。文chao双瞳骤缩,奋力抓住断剑,划破的掌心血流不止,他撞开柳煦儿踉跄外逃,柳煦儿想也不想追过去。
宋峥身上有伤,追赶不及:“煦儿,别追了!”
可无论他怎么喊,柳煦儿始终充耳不闻。她紧追不舍,眼见文chao抓住来时的马蹬脚欲骑,她将断剑奋力一掷,直刺马腹。
惊马嘶声,四蹄翻飞,带着试图上马的文chao乱蹬几下,然后重重将人甩了下去。落地的文chao躲闪不及,被凌乱的马蹄狠狠踹向胸腔处,文chao肺腑俱震,口吐血沫,费了极大力气才艰难躲过疯马乱蹄之下的又一重击。
但那伤残的身躯如秋风落叶,衣裳脸上全是血污,文chao倚靠石壁支撑身体,半掀眼皮盯着追上自己的柳煦儿:“你想杀我?”
“杀了我,你就与我是同类人了。”
柳煦儿气死死抓住他:“知道公主秘密的人都得死。”
“原来这才是柳公酌将你放在他身边的真正用意。”文chao仰天大笑,“可如此一来,你岂不是也要你一起死?”
柳煦儿恍惚:“对,我迟早也会死。”
“但不是现在。”
她的手里已经没有武器,却执拗地用双手箍住文chao的脖子。宋峥意识到柳煦儿想干什么,加紧脚步追过去,此时的文chao已经无力挣扎:“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柳煦儿没有说话,只有文chao自言自语:“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