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
“最近我总觉得耳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怎么仔细也听不清。”柳煦儿揉搓耳朵几下,释怀地扬起笑脸:“刚刚路过院舍的时候我听出是公主的声音,虽然只是幻听,可我心想这大概就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样吧?”
“一定是因为我希望日夜能与公主相伴,所以总是幻想着您的声音缭绕在我耳畔,就仿佛公主一直都在我身边。”
“……”
安晟捂住她的嘴,示意她轻声说:“这种话等没人的时候你再慢慢说与我听。”
盯着安晟耳根背后一片薄红,太后轻咳:“别闹腾了,你们在外面守着,安晟留下,哀家找你还有正事。”
安晟回她一眼,叮嘱柳煦儿跟着梅侍官先到外面候着,看着她们都出去了,这才陪太后留在屋里静下心来。
“听说她的生母是包家的三姑娘。”太后端起柳煦儿奉上的茶细品,“包家那几个姑娘早年哀家依稀记得都见过,她与母亲长得不像。”
安晟听她提起包氏,遂提及他心中的猜想:“听说包家之女曾与当今殿前红人柳公酌有过婚约,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变故取消姻亲。后来包家之女不知与谁珠胎暗结,重现世人眼前之时身边已经带着一个女儿。”
“都是身世坎坷的可怜人。”太后淡淡吁声,透着信佛者慈悲为怀的同情与悯怜。
安晟顿声:“我听煦儿说母后于她娘有大恩,柳公酌让她来我身边报恩,祖母可曾听说究竟怎么回事?”
太后略作回想:“你母后未出阁前,确曾与包家、马家的女儿来往甚密。非要说个什么恩情,在你母后嫁入皇宫之后,哀家倒是依稀曾听你父皇提及……那位姑娘确曾多次入宫恳求你母后的相助。只是究竟出于什么原因,那毕竟是女儿家的闺私,你父皇不好过问,哀家也没把事上心。”
安晟若有所思:“那时候的柳家是否已经遭罪入狱?”
太后静默片刻:“确实已经下狱了。”
安晟心道果然:“会否包家姑娘入宫求助母后,为的正是她的未婚夫婿柳公酌?”
“但哀家记得,那时包家已经起意退婚。”太后没有给予准备答复。
“倘若两人之间早已存在深厚感情,这份感情又岂是父母家族包办婚姻那般肤浅势利。”安晟嗤之以鼻。
太后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听你之意,好像很懂?”
“想必柳公酌也是知道这件事情,遂让煦儿来找我报当年的恩情。”安晟清了清嗓子:“不过这柳公酌如今为皇帝所用,也不知其背后究竟安的什么心,属实不可不防。”
见他转移话题,太后似笑非笑:“哦?只防一个柳公酌?”
面上薄红再次闪现,安晟局促地静坐片晌,缓缓说起:“我不是随意将人留在身边。皇祖母既然见过她了,您觉得煦儿如何?”
知他这是尊重自己才会主动询问她的意思,太后松眉:“看上去像是没什么心事的孩子。”
安晟刚露喜色,就听太后接着又说:“但很多时候乍看人的表面是看不准的。”
“那是因为皇祖母与她相处的不够多还不足以了解她。”安晟为柳煦儿辩护,这话让他没由来想起之前偶遇文chao之时他带给自己的不痛快:“煦儿秉性耿直,温善纯良,从不是个会藏事的人。”
太后侧目:“你都把话说满了,还问哀家做什么?”
安晟讪讪摸脸:“我就是希望皇祖母也能喜欢她。”
太后仔仔细细盯着安晟:“梅儿说你有了喜欢的人,哀家起初也不信。”
安晟难得露出羞怯之色,太后将他的神态细微尽收眼底:“你若真心喜欢她,可曾考虑你们的将来?”
“她看起来尚且一无所知。”
安晟慢慢收敛心中那份儿女情长:“我不希望我所真心相待之人遇险受屈。”
太后眉宇微动:“你想一直隐瞒她?”
安晟哂然一笑:“难道我会这般模样一辈子?”
“安晟,哀家说过只要你想,哀家必会倾尽所有助你脱离囚困在你身上的半生枷锁。”太后面色复杂,摁在扶柄上的力量微重,“如此一来你也可能活得更轻松些,你可以带着煦儿远离一切——”
安晟缄然,他别开脸:“我也说过我不乐意。”
“每个从梦魇中惊醒的夜晚都在提醒着我一件事,倘若无法实现抑制在我内心的那个夙愿,我将永远无法为真正的自我而活。”
这番对话与过去每一次祖孙二人的对峙一般无二,太后松开紧握的双手,无力地倚靠在背垫上:“哀家终究还是劝不动你。”
“皇祖母,您明知道即便我肯退让一步,有些人却绝不会松开紧箍的手。”安晟自嘲,“否则您就不必苦苦周旋依然一无斩获,而今他又一次伸出了手。”
太后静默良久,叹声:“哀家始终觉得不该如此。”
“皇祖母无须多虑,孙儿不想与你为难。”安晟长出一口气,阖眸复抬光芒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