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言见状,眼里的笑意更甚,他将背上的二人放在城门前,眼里的笑意被沉重所替代,他看向封棉:“这是封将军,还有……”
“我明白。”封棉摇了摇头,打断了三不言。她看着眼前宛如还活着的两人,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但是她的眼眶里却流不出一滴泪。她慢慢飘到封漠身边,小小的手抚过那张脸,然后拖着残破的身躯向他们跪下行了个最庄重、最尊敬的大礼:“多谢殿下、大哥哥,封棉在这里替安平郡、爹爹和这位将士谢过你们了。”
封棉小小的头颅贴在地面上,明明是一个很轻的动作却仿佛在段琰心上砸出了一个大洞,他想上前扶起她,却被三不言拦住了,三不言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一怔,停下了动作,然后慢慢别过脸。不知三不言用了什么法子,本来残缺的尸体已然变得很普通尸体一样了,那些他们受过的伤在他们的尸身上已经看不到痕迹了,就好像他们从未遭遇过那些非人的对待一样。
良久,段琰感到脸上的shi润伸出手去抹,却抹到了一手的血红,原来他流的不是泪,而是血。
“殿下。”随着一声轻柔的叹息,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为他擦去了脸上的血泪:“别哭,我会一直陪着殿下。”
三不言的声音温柔有力,他一瞬间好像找到了可以支撑他站着的力量,他紧紧攥住那双手,声音颤抖着:“阿三,我……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我当初不要那个皇位,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他们也不会……”
是不是他不要皇位,安平郡不会变成死城,封棉不会失去父亲,老人家不会失去儿子……
他话还未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的抽泣声里陡然响起:“不是这样的,殿下。”
封棉仰头看着段琰,她身后是凋敝的城门和远处高低起伏的群山,橙金色的朝阳冲破了层云的束缚,把光芒毫不吝啬地洒在少女身上,温暖地让人想要落泪。
“殿下,这不是你的错,战乱本就如此,谁都没有错。爹爹曾说,若是有人能改变这样不堪的战争,那这人必定是殿下。”少女眼中的光芒灼灼,竟胜过了她身后无边的朝晖。
“我……”段琰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用很温柔很悲伤的眼神看着眼前一跪两躺着的人。
太阳越升越高,渐渐把这一方天地都笼罩在了温暖的光芒之下,城池上空缭绕的黑气似乎也被阳光冲散了一些,但还是如大片的薄云一样飘散在安平郡上空,在地面投下令人心慌意乱的Yin翳。
安平,安平,说到底,在这乱世之中有几人能安平,有几处地方是能让人安平的?
他们在城墙边上找了一处泥土松软的地方,将封将军和那位将士下葬,那面残旗也被立在了两座孤坟边。
残旗下摆随风而动,轻柔地略过孤坟,像是在无声地奏着安魂曲,安抚着终于归家的孤魂。
“殿下,谢谢你。”封棉对着坟茔重重磕了三个头,小小的肩膀抽动着。她转过头来,弯起的眼睛里水意盈盈:“接下来,该送我上路了。”
“小棉…”段琰低头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着。
“殿下,下辈子,小棉能不能嫁给你?”水意从她弯着的双眸里滑落,凝成珠玉,折射着阳光的颜色,最后没入了她烧焦的领口。
“不能。”段琰还未回答,三不言却是替他答了:“你没有下辈子,殿下,殿下也没有下辈子。”
“小气,我就问一问,我都快死了,还不能听一点愉快的话了。”封棉却是偏着头笑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水痕,然后朝三不言伸出了手:“大哥哥,来吧,小棉不怕疼的。”
三不言苍白的手掌握住那双被烧焦的小手,白色的光芒在两人相握的手掌处亮起。三不言闭上了眼开始念起了段琰听不懂的咒语,白色火焰随着他的声音从掌心燃起,很快就顺着封棉的手臂吞噬了她整个身躯。
三不言睁开眼的刹那放开了手,封棉就那样站在不断升腾的白色火焰中,火舌一寸寸吻上她的身躯,火焰吞噬了她的整张脸,只剩下一双黑色的眼睛异常明亮地看着他们。
“殿下,大哥哥,再见了。你们要保重呀。”
少女清脆的声音湮没在白色的火焰中,三不言沉默着抬起手,双手在虚空中结了个繁复的手印,一道透明的波纹没入火焰中,火焰刹那间破碎开来,好像一个虚无的梦境中心被打破,顺着无数的裂痕向四周蔓延,最后在空气中化成齑粉,再也寻不见痕迹。
封棉被烧成飞灰消失的瞬间,那终日笼罩在安平郡上空的黑气便失去了依托,被风轻轻一吹即散开了。至此,那灿烂的阳光才真真切切地照在了安平郡的土地上。
细碎的尘埃在阳光下飞舞,段琰不由得伸手在面前抓了一把,却得了一手的落寞。他把手掌握成拳放在早已经没有心跳的胸口苦笑了一声:“为什么还会痛?”
他们从南边来,向北边行,出了安平郡的地界,便多了几分人气,不过也只是几分罢了。
段琰站在一处小丘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