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去寻找看三不言,却不小心跌进了那一双如天空般雾蓝的眸子里,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自己带着不知名情愫的眼神。
“阿三。”他受蛊惑一般呢喃出声,轻轻摸了摸三不言苍白的脸,然后另一只手搂住三不言转了个身,伸手抓住了那条急速飞来的黑影。
黑影在段琰手中挣扎着、尖叫着,他低头看着黑影,心里那种悲伤迷茫的感觉已经被另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所取代,就好像他曾经作为人的某一部分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漠的,不属于……人的感觉。
“这也是散魂?”段琰把黑影扔在地上,掩去脸上那种淡漠才抬起眼去看三不言。
“是,只不过是被人炼化了的散魂。这种更危险,它们躲在暗处,听从号令,往往更具有伤害力。”三不言翻手将纸屑撒在黑影上,黑影尖叫着被烧成飞灰消散在风中。
“意思是有人在控制它?”段琰借着月色环顾四周,周围除了满目的腐尸以外什么也没有。
三不言却摇摇头,接住了飞过来的白鸽:“他应该不在这里,这里没有别的气息。”
“这人是何人?”
“我也不知,看来此人很谨慎,他在这里并未留下任何气息。”三不言抬手放飞白鸽,雾蓝色的眸子盯着夜空:“不管此人是谁,只要他对殿下不利我就绝不会放过此人!至于别的,他想要做什么,我是不会管的。”
段琰轻笑,心里却微微发暖,这人每次都嘴硬,说不会做的事情往往都会做,在他看似淡漠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善良温柔的内心。
“那是……”段琰在三不言的指引下向前方看去,却在看清的一瞬间噤了声。
乱葬岗中心,立着一面残破的旗。
随风飘扬的残旗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封”字,就在不久前,段琰还曾经见过那面旗。那是封家军的旗,而保持着旗帜不倒的仅仅是那双握着旗杆的手。
段琰忽然向前一个趔趄,险些站不住。
他想起了那年封漠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说:“无论战局怎么改变,只要旗帜不倒,将士们就永远有着向前的勇毅,所以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要让旗飘着!”
三不言扶起了段琰,他颤抖着站起稳,慢慢向前走去。
乱葬岗忽然起了大风,残旗被狂乱的大风吹得猎猎作响,几缕破败的残旗抚过男人的脸颊、头顶,像是温柔的抚摸,又像是不舍的眷恋,看着如磐石般立在残旗下的那两个人,段琰忽然泪流满面。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那面旗,颤抖着双手覆上了那双握着旗杆的手。
那是一双腐烂变形的手,在月光下露出了森森白骨,那双手的主人是一个半跪着的男人,他的身上插着几把刀,刀刀切入要害,血迹沾了他全身,他僵硬的身体被如水的月光轻柔的略过,布满血污的铠甲被照得银亮,显出了斑驳的血迹和刀剑痕迹,再往下是一个靠在他身上的男人,男人坐在地上,双腿已经被砍去,他腐败的手掌搭在旗杆上,却因为没有手指而握不住旗杆,纵然如此,但是那双手还是固执地想要扶住那面旗。
段琰跪在那人身边,握住了那双手。
这个男人,是封棉的父亲、安平郡的英雄、夏的将军——封漠啊!
封将军和他的将士,至死都不愿让他们的旗帜倒下。
英雄就算在万人尸堆上,也未曾折了他们的风骨。
7、神魂灭
7.神魂灭
“封漠。”段琰低哑着声音喊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就再也无法发出半个音节了,他所有的声音都被哽咽堵在了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嘶哑的抽泣:“说好的,来年……”
他握着封漠的手在颤抖,那双手只剩下了手掌,五根手指已经不知所踪,断口处血rou模糊,伤口边界粘连着血ye和脓ye,虽然已经结痂,但是段琰却能想象出来,那五根手指是怎样被生拉硬拽下来的。
封漠睁着一双大眼看着远方,那是安平郡的方向。
段琰闭了闭眼,然后手掌盖在他脸上,替他合上了双眼。
三不言沉默着把另一个男人的手掰开,然后重新把那面残旗重重插|进了地面。他扶着男人和封漠并排放在一起,似是不忍般撇开了脸,低声道:“他是那位老人家的儿子。”
段琰垂在地上的手蓦然捏紧,青白的手背上满是暴起的青筋,他忽然就笑出了声,三不言闻声去看他,月光下他的脸被模糊了轮廓,有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三不言却能看见那双眼睛,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已经被血丝所覆盖,红色的血丝遍布眼白,把段琰衬托地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他在月光下勾起一边嘴角,轻轻说道:“要是我想杀了段珏,你会帮我吗?”
他的嘴角虽然勾起,但是声音泛着冷意,没有一点笑意。
“我会。”三不言毫不犹豫地开口,然后上前一步跪在段琰身边,紧紧把他抱进了怀中。他冰凉的嘴唇贴着段琰的耳朵,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