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沉默了须臾,李忻冷冷一句:“真想谢罪,就该扎进心口。”
亲卫未敢接话。
久不闻里面有声音,殷拂云走到门前,李忻朝她看了眼,眼神冷淡,叹了口气出门。
殷拂云跟随他前往轻骑营,待与将军们商议完军务已经过了午膳。
出了轻骑营,高杉过来回禀:桑大夫求见。
李忻不悦:“让他候着。”转身走开。
用完午膳,日已西偏,李忻才见桑大夫。
桑大夫眼底乌青,面露焦虑,Jing神颓靡,明明五旬未到,乍一看像个风烛残年耄耋老人。
“桑大夫若是为了烟萝,不必开口。”李忻走进偏厅。
桑大夫跟了进去,躬身回道:“老朽不是来向殿下求情,是来向殿下请罪。”桑大夫说着撩衣跪在了当门,让李忻意外。
虽然事情未有挑明,但是彼此心知肚明,桑大夫当时看出殷拂云中蛊,故意隐瞒。
李忻装糊涂:“桑大夫请什么罪?”
“老朽未有管教好烟萝,让她生了歹念,触了军规;老朽替她隐瞒殿下,差点酿成大祸。老朽请死。”对着李忻俯首一拜。
李忻冷冷一笑,这是先入为主。
他来北境军六七年,一直兢兢业业,救治将士,从未有过差错,特别是在对白狄之战时,更是挽救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备受尊重。
于私,去年他也救了自己一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请死,他也不能真的因为隐瞒而将人治罪,不仅会被将士们指点,还得罪受过他恩情的将军。
他朝身边殷拂云望了眼,这件事情她是受害者,想看她的态度。
殷拂云移开目光,望着地上的人,未有表态。
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做决定的权力。
李忻心底怅然,桑大夫没有触及到实质性的东西,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将人如何。
但是就这么的饶了他,就是饶了桑烟萝,他心底不甘,更是怕殷拂云寒心。
思忖许久,他道:“听闻烟萝伤了根本,以后都要养着,军营也不是她再待下去的地儿,往后身边也离不开人照料,她年岁也不小了,该寻个夫家了。桑大夫忙着军医处的将士无暇他顾,本王替你做主,明儿就让人去物色。”
说完他上前几步虚扶一把桑大夫起身,笑问:“桑大夫可有什么异议?”
桑大夫迟疑一瞬拱手作揖,感激道:“多谢殿下开恩。”
李忻离开偏厅,目光时不时瞥向殷拂云,察觉她对这样的结果既没有欣喜,更没有不满,他心里有点摸不到底。
他试探问:“你觉得桑烟萝当配什么样的夫家?”
殷拂云瞥他一眼,冷笑道:“殿下既然要做红娘,自是心里有了底,属下怎敢乱言。”
这是生气呢!
知道她有情绪,也比面无表情,让他琢磨不透好。
“你既然这么说,本王知晓了。”
殷拂云狠狠瞪他一眼。
回到营房,他叫来高杉,将此事吩咐下去。
找个小商贩?模样好就行,最好人品不行,吃喝嫖赌样样占?
高杉一听要求愣了,这样报仇的方式是不是太小人了?
他下意识朝殷拂云看了眼,殷拂云神色淡淡,他犹豫着,不敢开口。
得罪了殿下也不能得罪旁边这位,她没意见就行。
领命正退下,殷拂云唤住他,对李忻道:“殿下若不能按照军规处治桑烟萝,也大可不必如此恶毒!”
李忻吃惊,她可差点死在了桑烟萝的手中,对桑烟萝该是恨之入骨。现在反倒骂他恶毒?
殷拂云冷冷道:“军法如山,下蛊一事揭开,按照军规处治,即便是处死,殿下占理,无论别人是对桑烟萝憎恨,还是对桑大夫同情,对殿下议论最多也就是一句铁面无情罢了。”
“如果不公开,不按照军规处治,那就是殿下带着私人的恩怨来处理。桑大夫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将桑烟萝嫁给一个品行低劣、一无是处之人,实在有些小人行径,反而落人话柄。”
问她的时候,她一句话不说,现在他替她做决定了,她又滔滔不绝一堆道理,将他全盘否定,还骂他小人、恶毒。
都成了他的错了?
“你说怎么处治?”李忻气恼反问。
“就随便找个普通的商户、农户,或者军中的士卒,也算卖桑大夫一个人情。以后很多事情殿下还需要桑大夫。”
李忻诧异,这无异于放过了桑烟萝。
“你不恨?”
殷拂云冷嗤一笑,一个想取她性命的人,她还没那么大度。只是桑烟萝余生也都是个病秧子,再杀她虐她意义不大,倒不如卖个人情给桑大夫。
桑大夫在军中虽然没有任何军职,但是医术了得,且军医的身份重要,将来必然有用得着的地方,与其让他恨,不如让他感恩。
“殿下恨范叔呈将军吗?”她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