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巴抵着她的柔弱的肩膀,认真道:“朝堂是权利的漩涡,身处其中的人,都要带几层面具,我不知道你父亲给我展示的是第几层,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柳舟洲也不想把父亲想的那么不堪,这种想法存在心底,其实折磨的是她自己,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自欺欺人。
“人就不能坦诚相见么,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呢?”她喃喃自语。
坦诚相见,谢淮被这句话打动,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让他赤诚相见,就是怀里的这个人吧。邵阳公主都算不上,她太单纯,耳根子又软,自己的事若让她知道,不肖一炷香的功夫就传到母后耳中。
不过说到朝堂,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既然打定主意与她坦诚相见,他耐心的慢慢解释给她听,“朝堂就是一个化简为繁,小事化大的地方,很多时候我想做成一件很小的事,都会受到多方掣肘,尤其那帮言官,惯会无中生有,危言耸听,这个时候,若反其道而行之,倒能达成预想的效果。”
感受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他继续道:“而你的父亲呢,出生寒门,布衣入相,他要面对的困境比想象中多,他为了达成目的,戴多一点面具也不足为奇。”
柳舟洲不在官场,对谢淮的话似懂非懂,单是愤慨道:“不管怎么说,都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坑害他人呀。”
不过,说完这句,她又反应过来,说到底祖父一家,包括母亲的遭遇并非父亲蓄意造成,他没有害人,只是在他们需要他的时候,转身去攀了别的高枝。
就算被谢淮引导着想通,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父亲,说的再好听,他自私自利的性格是跑不掉了。
谢淮知道她和父亲的心结一时很难打开,也不强求,只道:“是否害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柳玉衡是个难得的人才,他目的性极强,也不是短视之人,也许你应该再给他一个机会,了解他多一些。”
谢淮帮柳玉衡说好话,让柳舟洲极不适应,但是他有一点说的很对,她对他的了解确实很少,可是有什么关系,她一点都不想了解他,“没得关系,殿下要用他便用吧,我和他早已形同陌路了,你不必再劝。”
他心知多说无益,就岔开话题,说了别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柳舟洲很快就缓和了心绪,谢淮放下心来。
两人正说着话,突听小福子慌慌张张的声音从槅扇外传来,谢淮坐起来,冲外面道:“进来回话。”
见谢淮一脸肃然的样子,柳舟洲赶紧整理仪容,跟着坐端正。
小福子满头是汗,扑通一声跪在谢淮面前,脸上是惊吓过度的表情,“启禀殿下,鲁玛公主驾鹤西去了。”
什么!!!
谢淮和柳舟洲都惊了一跳,小福子哆哆嗦嗦的重复道:“鲁玛公主驾鹤西去了,今个早上发现的,是自戕,临走前她还留下一句话。”
谢淮面色端肃看他一眼,那眼风如刀,他大喘一口气,惶惶然道:“她...她说不能嫁给太子,她没脸回西戎。”
所以就自戕了!
*
柳舟洲在清韵院魂不守舍,坐立难安,西戎公主在大兴去世,这可是天大的事,关系着两个国家的安定,这事若处理不好,两国之间必然会爆发战争。
据说西戎使臣已经冲到太极殿找皇帝讨个说话,刚散朝的官员又连滚带爬的回到殿上。
谢淮甫一听说此事,面上虽震惊,却没有一丝慌乱,下山之前,他还去后院,飞快的和一众幕僚商议了一番,这才单骑快马加鞭赶回宫。
柳舟洲心里替鲁玛公主惋惜,好好的一条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同时她也觉得诧异,鲁玛公主她接触的也不少,是个热情大方的性子,看着也爽朗的很,怎么会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寻了短见?
她越想越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自出事后,贵妃下令,禁止私下讨论此事,据说有几个一时没管住嘴的,当场就被板子打死了。
她刚回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无所知。
她原地转了三圈,主要是为谢淮着急,这事摊到他身上,还不知朝堂上他的反对派怎么为难他呢,摘掉面具,他们又会露出怎样的面孔。
不行,她坐不住,叫来小禄子,“陪我去趟元宁宫。”
小禄子劝道:“大人呢,贵妃娘娘下令,后宫非召不得乱走动,您这要是被发现了,怕是贵妃娘娘不会放过您啊。”
柳舟洲叹了口气,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沉,多等会吧,天黑了再去。
太阳要走不走的,今日天似乎黑的特别慢,待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柳舟洲在身上裹了个黑色的披风,由谢淮派到她院子的那两个禁卫带着去元宁宫。
宫道上静悄悄的,没有掌灯,这也方便掩护他们,跟她来的这两个禁卫都是东宫一等一的高手,知道怎样避开宫内的值夜巡逻,柳舟洲在他们的护送下有惊无险的到了元宁宫。
阿糖打开宫门看到她,骇了一跳,像看见救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