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衡紧绷着一根弦,似乎随时会崩溃在这个年轻太子的积威之下,“陆夫人是西戎人。”他如实相告,不敢有任何隐瞒。
此言一出,谢淮心里的疑惑解开,陆云霆的夫人是西戎人,他通敌叛国就可以理解了,否则很难相信,大兴的宰辅会冒着生命危险,当卖国贼。
闻言柳舟洲想起祝桥说过,以往大兴和西戎两国交好的时候,胡汉是可以通婚的,而记忆中家里的胡人侍女后来再也没见过,应该是成了两国交恶的牺牲品,她后来的命运不知道如何,希望可以幸免于难吧。
谢淮脸色稍霁,递给柳玉衡一个奏书,“西戎王子下月访问大兴,爱卿是礼部侍郎,就由你来主持接待。”柳玉衡领旨退出了书阁。
柳舟洲抬起头看着父亲下楼的背影,她突然心里一酸,转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谢淮,对方点点头,她下楼追父亲而去。
“父亲。”她喊了一声,默默走到他的跟前,轻声问:“柳若芙她怎么样了。”
柳玉衡仿佛瞬间老了几岁,一向温文尔雅的眸子里尽是悲凉,“男子尚且顶不过禁卫的二十大板,她一个弱女子岂有命活。”
柳舟洲听他声音悲痛欲绝,亦动了容,眼眶不觉变红,“此事关系荣嘉公主性命,又正逢陛下盛怒,实在没有机会说情。”
柳玉衡面露狰狞看着她,“说情?柳女史会为她说情?难道不是在你的运筹帷幄下,芙儿才丢了命?”
柳舟洲心里紧缩,整个人都微微战栗,“父亲,如果我不找证据,现在死去的那个人就是我。”
柳玉衡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姐姐,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在救自己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她的命!”说到后面他声音突然变成低吼。
她心里绝望,“父亲,您太偏颇了,她害我的时候也没考虑过我的命啊。”
他扶额,痛苦的闭上眼,似乎不愿再听她说,“芙儿的心没你这般恶毒,她定是想做个小恶作剧,没料到闯了大祸,而你——”他恶狠狠道:“你要了她的命。”
说完,他拂袖决然的离开。
柳舟洲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整个人怔住,她心里大声嘲笑自己,明明在心底告诉过自己无数遍:在父亲眼里她就是累赘,是恨不能撇清血缘关系的存在,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心存妄想,总想去讨哪怕一点点怜爱。
失魂落魄的朝前走,他离惜录阁越来越远,什么修书,什么国之大任,她就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她的肩膀扛不起那样的责任。
她想逃,她想离开那些幸福的人,为什么他们有父母,有姐妹兄弟,而她,只有自己...
小时候盼望父亲来看她,父亲来的那一天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只是随着年龄长大,这种快乐越来越少,母亲去世,她以为自己成了没人要的小孩,结果听到父亲要接她回柳府,她的快乐又回来了,她满心期待的来到父亲身边,看到的却是他对另一个人满腔的父爱,而自己却是个多余的。
不见时还能肖想,见了面幻想破灭才最残忍,而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渴望父亲疼爱的孩子,所以她的幻想一灭再灭。
这次该灭透了吧,她泪眼婆娑的问自己。
天空中乌云滚滚而来,一时间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瞬间泼下,天地间一片苍茫,雨来的太急,宫女小监们抱着头逃窜,柳舟洲一人怅然的走回倾云院,老天都要她好好哭一场,泪水混在雨里,她正好哭的痛快。
她站在院子里,不想进屋,置身雨幕,只觉天地都在为她哭泣,她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孤单。
雨水劈头盖脸的浇在她的身上,她发髻被打歪,宫衣紧紧贴着四肢,寒气贴着皮肤一直凉到心里。
突然她头顶被隔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一把暗黄的油纸伞挡住了外面的风雨,她掀开shi漉漉的睫毛,见身侧站着一个高大的身躯,墨色锦袍一半濡shi,一半干爽。
“回屋去!”谢淮把手里的油纸伞尽数倾向她的身子,一身的锦袍瞬间shi了个透。
第29章 关心
她眼眶又红又肿,濡shi的睫毛下水波盈盈,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一头墨发成缕贴在锁骨上,水滴沿着发梢往衣服里钻,轻薄的夏装紧裹在身上,丰腴曲线尽显,幸好院里再无旁人,否则这潋滟春光不知要便宜多少人。
她还委屈,没有哭够,哆哆嗦嗦的福了福身子,佯装平静道:“微臣没事,殿下请回吧。”
谢淮一把拽过她的皓腕,牵着她往屋里走,她想挣脱,怎奈他的手如虎钳般箍的她纹丝不动,她放弃挣扎,乖乖被他牵着进了寝室。
一把按她坐在床上,他伸手撩起背后的寝被,轻轻包住她,柳舟洲惶恐,双手紧紧拉住身上的寝被,整个人缩到里面,只留一个粉红的小脸蛋露在外面。
她抬睫看到谢淮shi漉漉的锦袍,哽着嗓子道:“殿下回去换身干衣服吧。”
顿了几息,他压着怒气道:“下次不许这样伤害自己的身子。”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