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兴许这是对我的惩罚,对我从前种种事迹的惩罚,我本就不是一个善人,害过许多人,踩着数不清的尸骨踏上的权利之位,那些人的脸,我甚至都已经记不清了。
如今我死也不能如愿,当真是最为恶毒的惩罚。
我想着若能重来一次,我定不再入皇城,闲云野鹤一生清贫,也比皇宫那人间炼狱要好上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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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春去秋来,四季交替,朱色宫墙头的叶子已然更换了一波又一波,宫里头的日子过的当真是快,如今一算,这已经是薛瑾入宫的第三个年头了。
皇宫宏伟,朱墙错落,薛瑾踏上麟殿前高高的台阶时,总是会不由得唏嘘不已,他没见过比皇宫更富丽辉煌的地方了,麟殿是帝王家的颜面,皇帝站在台阶上,俯瞰众生,底下跪满了文武百官。
帝王广袖金袍,连同那袖口处都绣满了昂贵的金丝,他那只手只要轻轻一抬,满朝文武这才方得起身进殿。
早年萧玉还在时,皇帝身边始终少不了萧玉的身影,后来萧总管的身子不好,自那时起就鲜少上朝。
萧玉病重过一段时间,至于他怎么好的,至今无人能确定缘由,不乏有人传言是帝王用了宫外的歪门邪术,方使萧总管侥幸得生,可谁也没想到,最终还是皇帝亲自命人了解了他的性命。
这事说来怪,连皇帝自己也不愿相信,旁人更加提不得萧玉的名字,皇帝性子越发喜怒无常,有时正商议朝事,蓦地,就将众臣厉声赶了出去,天子威严,也无人敢反驳。
待朝臣都散尽,麟殿大门骤然关闭,沉重Jing贵的雕龙朱门发出巨响,回声阵阵,皇帝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偌大的麟殿里,谁也不见。
麟殿门口立了威武的禁军,没人敢上前打扰皇帝。
入了夜,殿前的宫灯一排接着一排被宫婢点亮了灯芯,整座大殿笼罩在橙黄色的灯火里,皇宫冬季的雪下的绵长又稀疏,稀稀落落地飘在台阶上,很快便与那刻着金龙的台面融为一体。
皇帝将自己关到了亥时才踏出麟殿,他还是和早晨一样穿着繁华绚丽的龙袍,只是帝王冕旒不知放到了何处,一头张扬的乌发披在脑后,上面很快便落了几点亮白的雪花。
殷烁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外袍重了,他不由分说地褪去那件袍子,薛瑾连忙上前接住外袍。
“陛下……”
殷烁没听见似的不理会薛瑾,薛瑾抱着帝王的衣袍,眼睁睁地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闲庭漫步般走下台阶,走到宽阔而寂寥的空地上。
帝王脚下的地砖剔透,借着宫灯透着反光,像钳在地面的上好白玉,无一不显示着皇家竭尽奢侈的糜烂与权威。
帝王位高权重,这无人之巅无人可及之处,却又将殷烁衬得落寞了。
宫灯摇曳,拉长了他的影子,从后面望去,薛瑾不禁觉得陛下的身影十分凄凉。
凄凉……
这个词用在帝王身上极为不妥。
可薛瑾看不明白,若陛下当真喜欢萧总管,又为何当初要杀了他。
殷烁慢慢悠悠地走到中央的位置停了下来,他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前方,像是在等待什么,期盼什么。可前方除了皇宫耸立的朱色大门和御林军,再无其他。
雪虽不大,殷烁在雪里头站了许久已然落了满头雪花,夜深天寒,薛瑾抬头瞧瞧麟殿门口屹立不动的禁军,又将视线落到殷烁身上。
薛瑾抿了抿嘴,到底是斗胆下了台阶碎步走到皇帝身后。
“陛下。”薛瑾躬着身子,压着脑袋,恭恭敬敬地说,“深夜了,天冷,不如陛下回寝殿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朝。”
殷烁无波无澜地说:“明日的早朝推了吧。”
薛瑾颔首说是,语落,再无人说话,好一阵沉静后,殷烁忽然问了薛瑾一个问题,一个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薛瑾,朕是不是错了。”
帝王心思薛瑾自然不敢肆意言论,他抱着袍子眉眼动了动:“奴才糊涂。”
殷烁笑了,旋即他吁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呐……哪里是糊涂,只是不敢说罢了……”
殷烁抬头望了望天空,瞬时便有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
“朕总觉得阿玉还活着,还会时不时看见他,就好像他一直都跟在朕身后没离开过,可有几次朕一回头……”
殷烁神色里露出了罕见的孤寂:“朕回头,那里什么也没有,空无一人。”
薛瑾静静地听着,态度恭顺一言不发。
殷烁闭了闭眼,表情有些难忍的痛苦:“薛瑾,带朕去一趟萧府。”
萧玉虽不在了,可他的府邸没有荒废,殷烁一直留着,他舍不得推掉,府中的一切保留如初,恍若此人还在府里头居住似的。
薛瑾私下也会偷偷跑去萧府,那里的奴才不会拦他,早年薛瑾刚入宫没多久,他也是住在这座宅子里伺候萧玉的。
他一直记得,他第一次见萧总管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