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天,“黄少天的啤酒杯见底时,叶修偏低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可以一生都在迷茫、徘徊与流浪,可以跟所有人作对,失败了就像浮萍一样四处彷徨,没有归宿,可我不能违背我自己的心。
“因为我只活一次,也只有这一颗心,所有的事与愿违都是我自愿承担的结果。
“就像候鸟要生存,必须年复一年地迁徙,只有永远流浪,我的眼睛才能自由,我才有作为‘我’存在的意义,才能确实地感到我活着,真实地,鲜明地,正在活着。”
第13章 (十二)
九月,周泽楷病情有了转机。
老医生将测试结果递给黄少天时面露欣慰。
他指着问卷部分的题目道:“以往每一次他都不承认自己是病人,也不承认身处医院,可连续三周,他都在‘是’上打了勾。小黄,承认自己患病是患者意识逐步走向清晰的征兆,我们看了都很高兴。”
“其次,他的逻辑倒错、思维中断以及思维涌现状况有了很大改善,我们试停相关药物,连续一周询问他,他都按时间说出了初中到大二的经历,虽然并不是很详细,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小周的情感淡漠也有所改观,以往不叫他他是不会主动前往食堂的,但是这几周他都按点前往,小乔和小王和他说话,他的回应也变多了。”
老医生喝了口水,又列举了其他几项征兆,黄少天的手指便在他话音里轻轻颤抖起来。
他指甲碾过那叠鉴定纸张的边缘:“白医生,那他……”
“虽然未来可能有反复,但我们很看好小周”,老医生微笑道,“如果持续这样发展,再过一年左右,他状况稳定下来,我们会诊过后,你就可以带他去市医院做医学鉴定了。”
黄少天奔到办公室门口时,老医生叫住他。
“小黄,我还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定开心。”老医生取下金边眼镜,“小周的回忆里,提到你的名字了。”
第14章 (十三)
黄少天跑进6楼尽头的病房时,周泽楷正坐在床沿上吃橘子,手边放着卫生纸,吃完一瓣,从中抽了一张擦手。他听到步声抬起头来,见是黄少天,微微地笑了。
黄少天来的路上太匆忙,不慎扭了脚,但那刺痛同他复燃的心神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因为缺氧而喘息,面色亦有些发白,眼睛却亮的出奇,深深望着周泽楷,扶墙壁朝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我记得你。”周泽楷说,“你上星期来看过我,上上星期也来过。”
黄少天小心地坐到床边沿。
周泽楷给他一瓣橘子,他用指腹卡着皮的两侧,无心去吃。
周泽楷道:“你有点像,我记忆里的,一个人。”
“但你比他高,年纪……也大。”
黄少天在心里轻声道,对,就是这样,慢慢地来。
“你们真的很像。”周泽楷将身子再侧过来一些,凝视着黄少天。
黄少天道:“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
周泽楷想了五秒左右,忽而抿住嘴唇。
一道浅然温盈的笑意牵起在他嘴角。
“抱歉,”青年面上微微泛红,那抹红晕映衬着苍白的皮肤,宛如春雨洗过的海棠,这样羞怯的神情本不适合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人身上,可此刻看来,却是那样牵人心魂。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我心里就温暖,快乐。一要说他的名字,我就会笑的。”
“……”
黄少天控制不住,深深吸了口气,颤着手指将周泽楷抱住了,他忍着眼眶的酸涩,学着从前的模样,将下巴搁在对方肩窝里。
攥紧青年背后水绿条纹的病服衣料时,他听见周泽楷轻声开口:“……他叫少天,你认识吗?”
第15章 (十四)
一连三天,黄少天都在卫生中心的招待所下榻,白天一半时间打工,一半时间请假陪伴周泽楷。
周泽楷并未将他和记忆里那个黄少天对应上,但过往的事情都能渐渐复原了,他每天听着对方回忆初中与大学的岁月,回忆那段岁月里的自己,心头暖意便有如清泉入海,溶作汪洋无边。
周泽楷正在好起来。
这件事给予他无上的鼓励,与巨大的期待。他感到自己灰败黯淡的影子前站了位漆匠,刷子蘸了橙红,四处涂抹——他有了颜色,于是苏醒过来;他有了血和rou,有了盼望的尽头。他不再是彷徨与流亡着的躯壳,他也是个鲜活的生命了。
前日一场冬雨,天气陡然寒下来,黄少天拿出棉手套给周泽楷戴上,掖好他的围巾,牵住他往病房外走。
他答应过周泽楷,等腊梅开放了,便和他一道去看看。
走到门口时,天际隐隐传来震雷,周泽楷露出迟疑的神色:“要不,明天。”
黄少天隔着手套在他手背上吻了吻:“咱们快去快回。”他返回窗前看看云色,跑回周泽楷身边,“乌